第四节昙花初败(二更合一)
第四节·昙花初败(二更合一)
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红英灭过烛灯后,寝室只有卧榻旁还留有一盏,正要告退出去,皇帝又留下了她。
“沈姑娘。”
沈红英停下,垂眼躬身:“陛下吩咐。”
皇帝坐在榻上,慵散的姿势,一腿内盘一腿曲起,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双眸轻阖,“沈姑娘会导引术么。”
沈红英微怔,眨了下眼,“会。”
皇帝好似来了兴趣,轻笑:“沈姑娘家还教这个?”
“这是小人,自己学的。”沈红英平静道,“是因为…”
她停顿一息,压着自己的情绪,“是因为爹爹常年头疼,小人的娘,会为爹爹用导引术梳头,小人在一旁偷学的。”
“朕听闻,沈家除了你之外,还有个jiejie,是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沈红英却又似杯弓蛇影一般,猛然抬头直视皇帝,攥紧了搁在腰间的手,“陛下!小人的jiejie已经出聘了!”
“沈姑娘急什么,朕什么都还没说呢。”皇帝笑了,缓缓睁开眼,“看来在沈姑娘这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你的家人。”
“你的血脉亲缘,能让你有勇气抵抗皇权,也能让你直视朕。”
“那么为了你的血脉亲缘,沈姑娘,应当也是什么都能学会,也什么都能做罢。”
皇帝招了招手,“来,过来过来。”
沈红英咬着唇,不敢迟疑,走了过去。皇帝让她上榻,沈红英跪着脱了鞋袜,爬了上去,到他的身后。挽起袖子,为皇帝用导引术按头。
皇帝又慢慢闭上了眼。
等到沈红英的手,从发间游走至脖颈处时,他轻声道:“沈姑娘可想再见你父兄一面?”
见她的父兄?突如其来的好事?
沈红英一怔,按xue的手顿住,覆下眼睫,“小人不敢。”
“穿着这身皮不敢么?”皇帝了然道:“朕许你,以沈家幼女的身份去。”
“小人还是不敢。”
沈红英低着声音,眼角微微泛红,“小人怕小人的父兄,闻到沾在小人身上的血腥气。”
皇帝笑了声,“真的不去见,就可惜了。”
他引诱着沈红英,语气轻软,“这可是最后一面了。”
沈红英指尖微颤,喉咙泛起的酸意冒至舌尖,她咬下去,不许悲泣出声。
“陛下想让小人,怎么做?”
“沈姑娘聪明,朕也教过你了。”
教过了。沈红英脑海里烟花一样炸开方才的画面,皇帝濡热的舌在她的脖颈处、耳骨边缘游走吞噬。
只是蜻蜓点水。
但学生应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红英抿着唇,垂下眼睫。
按在xue位上的手缓缓松开,慢慢地一点点试探往下放,勾着皇帝的脖子。她本是直立跪坐,此刻便松了绷直的劲儿,微微弯曲腰腹,凑近皇帝。
药香的清冷包裹着皇帝,温热的呼吸也扑向铜色的脖颈,她微微张开嘴,舌尖还没冒出来,先露出贝齿,轻轻地咬在那外层的皮上。
只轻轻叼起一小块,在齿间左右磨合。
松开,再咬,再磨合。
再松开。
再咬。
再磨合。
直到吃进一整块rou。
沈红英是垂着眼的,所以没有看见皇帝喉间的滑动,但皇帝依然面不改色,呼吸也未曾乱。后宫美人如花似玉,三千流水,床上的这些把戏,都从各处学的滚瓜乱熟,只求能在这一方榻上,勾着皇帝,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所以沈红英的这一点,初生牛犊的玩意,就实在是太过于寻常了。
她的舌在咬上rou后伸出一点,微微的舔舐,按压。
又换一个地方,滑出一条银痕。
再吻上去。
慢慢过渡到耳垂,耳骨,耳廓。
到这时,她才敢抬起眼睫,看向皇帝的面色。
她知道,自己的玩意是不够看,可出聘的jiejie同她说过一句话。
再怎么坐怀不乱的男人,也会为一句话,为一声喘息,动了凡心。
泛起最寻常最肮脏的欲望。
沈红英松垮垮地勾着皇帝的脖,薄唇靠近耳窝,轻轻呵了一口气。
喉咙泛出一声轻漾。
又说了一句话。
皇帝立时睁开眼,抓住她垂下的手,沈红英顺势目光清冷,不见方才柔媚,直勾勾地看着皇帝。
“陛下还满意吗。”
·
沈红英换上皇帝准备好的衣衫,要戴帷帽时,皇帝坐在榻上瞥见了,笑道:“沈姑娘,万事你都做的很好啊。”
她没有回应,干净利落地戴上帷帽,径直走出殿门。
跨出门槛之际,她微微侧头,“小女,感激陛下深恩。”
榻上的皇帝,凝着她出门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掉。
又像是想到什么,轻嗤了声,笑意轻,也低,是对她,也是对自己。
·
沈红英跟着侍奉皇帝的史内臣一路来到关押父、兄的禁狱。
这是一所特殊的存在。
很少能用到,平时多为处置宫内人和内臣、内侍的地方。
但因为它的地方所在。
也会用来当做临时关押犯事官员的地方。
以防官员被人暗害,或是畏罪自尽。
禁狱修在地下,石壁筑起的墙面,还有滴答的流水声。干涸的血被水滴重新激发出腥味,沈红英只是皱了皱眉,可已经见过新鲜血味的她,对这里的陈年旧血,也已经学会了适应。
史内臣将她带到一处牢房外两三步的地方,轻声道:“沈姑娘,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就在此处见了便是。”
沈红英声音微凉,“我人都来了,还要远远见面么?”
何内臣微笑,“陛下还说了,知道姑娘心性,只要姑娘给得出好答案,自然随姑娘去。”
沈红英心里呵笑,同内臣颔首拜别后,走向关押父兄的地方。
透过石柱缝隙,父兄身上都完好无俗,并没有什么伤,只是牢里生活损身体更损心性,饶是堂兄那样年轻的人,也都双颊消瘦,眼窝深陷。
她一下握着石柱,眼眶红了,叫喊声锁在喉咙。
鼻尖酸的掉泪。
许是心有灵犀,沈父和沈直都猛然转过身,看见站在外面红着眼睛,难过不已的沈红英,又是激动又是惊讶,而后眸色染上恐惧和担忧,立马冲上前。
“英儿!”
“爹爹,哥哥……”
沈父激动地落泪,握着她的手,又心疼地说,“手怎么这样冷啊。”
沈红英笑着摇头,“没事的爹爹,女儿没事。”
“没事就好,夜里凉,你要多穿点啊。”
“好,女儿记下了。”
沈父问完,沈直才道:“你jiejie,怎么样了?”
沈红英看向他,让他别担心,“没事的,jiejie她很好。”
目光从沈父和沈直面前来回晃过,眼里止不住地滴落,控制着哽咽,“我朝律令,出聘之女不在议罪之列,她会没事的。”
“哥哥不用担心,爹爹也不用担心。”
沈父望着这个强颜欢笑的女儿,也泪眼涟涟,“那你呢……”
沈红英垂下眼,遮掉那一抹悲痛,清澈的眼神、纯真地望着父亲,“女儿也是。”
她笑了起来,坚定地说:“女儿也是出聘之女了。”
沈父怔住,喃喃重复她的话,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是太子殿下朝陛下求恩了吗?”
沈红英点头,“嗯,是。陛下仁厚,感念祖父功绩恩德,所以准了殿下所求。”
她说的一点不含糊,沈父却打起了鼓,看着沈红英,半晌,郑重地问道“英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红英双眸已经很痛了,泪水打湿了睫毛,她连颤动的心气都没有。她只能强硬地支撑着自己,可望着亲人赤诚和盼望的目光,又觉得跟刀扎剑刺一样,疼痛又难捱。
差一点,仅仅是差一点,
她就要放弃了。
可在被刺穿扎穿的那颗跳动的心,唯一安好的地方。
有个声音告诉她:沈红英,你要撑住。
沈红英,你要撑住。
“爹爹,女儿什么时候骗过你?”沈红英笑着开口,“是真的,婚期,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看了。”
“爹爹,女儿不会骗你的。”
爹爹,对不起。
雨滴滴答,守卫走过来要带走沈红英,她恳求能再多待一刻,可远处响起的一声咳嗽声,不经意地,一点边也沾不上的,却让她收回那一丝侥幸。
沈红英只好和父兄拜别,连下一次都说不出口。
转身要走时。
一直安静的在一旁看着她与沈父的沈直,目光锐利地凝着她的脖颈,忽然叫住了她。
“小妹。”
沈红英转头。
沈直沉下声音,“你脖子上的血痕,怎么来的。”
——
导引术: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