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回家
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浩东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刚刚的一瞬间，他昏迷了过去，不知道是因为从高空中坠落所导致的，还是因为太过于疲累所导致的。 浩东感觉整个身体都摇摇晃晃的，头感觉有点晕，从耳朵还可以很模糊地听见一些他难以分辨的声响。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一个简单的疑问句让浩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飞速地爬起身来，这一突来的动作让他忍不住用手撑了一下自己的头，晕眩感又更加强烈了。 「这位先生，你的头不舒服吗？」那个声音又问了一句，浩东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他身穿欧洲中世纪的服饰，但是面孔却是个亚洲人的面孔。他留着黑色短发，瞳孔是淡雅的宝石蓝色，他的右手正扶着浩东的背部。 「还好……只是头有点晕。」浩东用力眨了眼睛，整个鼻子被眨眼的力道扭曲成了一团褶皱。 「你应该是晕船了吧！从我刚刚发现你的时候，你就一直躺在这个长椅上一动也不动。要不要吃晕船药？我这里刚好有带一罐以备不时之需呢……。」男人好心地询问浩东道。 「喔，但是……。」原本浩东打算谢绝男人的好意，但他头还是晕晕的，或许他真的是晕船了，不过刚刚在辉南的渔船上明明都不会……。 「啊，爸呢？」 「嗯，爸？」男人不解地问道，正坐在眼前的男子居然突然脱口出这么的一句，他觉得很奇怪。 「喔，不是……那个……请给我一颗晕船药……谢谢。」 「喔……好。」男人从药罐中倒出了一粒白色的药丸，浩东接过了药，便一口吞了下去。 「唉唷，原来你吃药都不配水的啊？真是佩服佩服。」男人讚叹道。 「啊，我忘了配水了。」 「忘记了？你这个人真是有趣。」男人看到浩东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欢迎各位搭乘梅墨尔湖观光游船，本班船由薛尔特镇出发，沿途经由黑森林地区、细竹林地区，目的地为特鲁斯市。」观光游船的广播声传来，这时浩东也发现到自己原来正在搭船。 「原来我在坐船啊！」 「这又是什么话？你不知道你现在在搭船？」这时换成一个老人听到了浩东的话。 「是……啊。」 「齁齁，那你刚刚还跟那位先生要了晕船药吃，真是稀奇的一个孩子。」老人笑道。 「哦咿！」一个呼喊声从湖面上传来，这时的浩东感觉自己的头已经没有那么晕了，或许刚刚的晕船药真的起效用了。这声音不是从船内的人发出的，也不是那个广播传来的。 这声音是从船外的某一处传来。 浩东跑到了观光游船左侧的甲板，他双手扶着铁製的栏杆，头微微向船的外侧探头望向闪耀着光芒的梅墨尔湖。 「哦咿！」浩东朝着声音的方向瞇起眼睛看了过去，在湖平面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船影。这湖面附近除了这艘游船以外，好像还有别艘船隻也在这里航行。 那是一艘渔船，虽然外观已经有很多斑驳锈蚀的痕跡，浩东认得这个船，被腐蚀成褐黄色的船身，一台老旧的捲线器。 「不会吧……。」兴奋和紧张，这两个词汇最能够描绘浩东的内心，「高强号」，斗大的三个黑体大字刻在了船身，纵使船老了，这字有如船的身分证，仍然骄傲地展示着自己过去所经歷过的一次次渔猎，不对，是一次次的海上战争。 「哦咿！」又是那个呼喊声，这时浩东听得更清楚了，他知道是谁发出了这喊声的，婆娑的泪眼打转着，浩东看着逼近的小渔船。 「爸！」浩东向着渔船大喊道。 「浩东！」渔船的驾驶舱内站着一个人，他向游船上的浩东大声回应道。 渔船放慢速度拐了弯，紧贴着旁边的观光游船，水鸟围绕着船隻嬉戏着，两艘船隻在阳光之下的梅墨尔湖并排共同前行着。 「真的是……太好了……。」浩东难掩泪水，他用衣服的袖口轻轻擦拭了自己的眼睛，长大后的辉南，也就是他一直寻找着的，现在的辉南，他的父亲，握着高强号渔船的方向盘，灰色的头发微微遮住了额头上些许的皱纹，微微驼着背，但眼神还是不减当年威风。 「抱歉……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对不起。」辉南看着游船上情绪激动的浩东，他微微一笑。 「怎么会....我哪里有吃苦……太好了。」浩东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他从游船上纵身一跃，跳上了高强号的甲板，两艘船隻都晃动了一下。 「你怎么突然就跳上来了……」还没等辉南把话说完，只见浩东跑进了驾驶舱内，一把狠狠地抱住了辉南。 「喂，你别这样子啦！」辉南一手继续抓着方向盘，一手则搂住浩东的背，浩东的身体不断抽动着，辉南拍了拍他的背。他虽然也不清楚实际上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但他打从心里知道，他的儿子肯定长大了，泪水流到了父亲的衣服上。 「不要哭了啦。」辉南不断安抚着浩东。 「辉南。」那是一个既温柔又亲切的声音，辉南看向了船隻的右边，那里是湖畔沿岸。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及金色盔甲的女性正站在沿岸的一颗大石头上，她的鲍伯短发上镶着一个金色的发箍，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温和，她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 「佳……佳……」辉南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不，他根本就不相信。 「辉南，是我啊。」女性微笑着，她跟辉南记忆中的有点不太一样，更具体来说是比辉南记忆中的还要更加年轻一些。 「佳……佳嵐？」辉南叫出了她的名字，那是他时隔二十多年再度说出口的名字。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佳嵐站在石头上说道。 辉南有太多话想跟眼前的她诉说了，包含她死后他有多难过，过去的他有多么的愚笨，现在的他有多么渴望可以跟她重新来过……。但是，辉南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感动和喜悦堵塞住了他的嘴巴。 「浩东……他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佳嵐轻轻地说道，一边看着还在辉南怀中痛哭的浩东：「我在离开之前，曾经有跟上天许过一个愿望……。」 佳嵐露出一抹微笑：「我曾经许愿过……我想要跟我的孩子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还是一刻鐘……。而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辉南感觉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他很想现在赶快衝到那颗石头上抱起她。 「辉南，可不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辉南好不容易可以说话了，但哽咽声几乎吞没了自己想说出口的话语。 「浩东……一定要好好地照顾浩东，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好……好，我一定会的！」 「还记得吗？卡莲娜.戴斯奇最有名的一句话？」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辉南和佳嵐相视而笑。 「我是卡莲娜.戴斯奇，我无所不知。」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那么，约定好了喔？」卡莲娜，不，佳嵐的身体发出了一阵白光，接着就在转眼之间，消失了，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石头上只剩下一丛蘚苔从石头裂缝中长出。 「嗯，约定好了。」辉南望着空无一人的石头轻轻地说道。 「好了，浩东。」辉南温柔的声音让浩东逐渐停止了哭泣，他刚刚似乎感觉到父亲正在跟谁讲话，但他因为哭得太用力，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 「我们走吧，该回去了。」辉南说道。 浩东擦拭了自己的眼泪，看着站在眼前的辉南：「嗯，该回去了，回去我们的家。」 渔船开进了一道白光之中，那光线是多么的温暖，整个人都溶进了这万丈光芒之中……。 回来了。 浩东和辉南站在朝潭村的杂货店门口，杂草丛生，墙壁的木板还掉了几块下来。 「我们真的回来了。」辉南说道。 「啊，终于结束了！」浩东跪在了地上，艰辛的旅途总算是划下了句点。 「爸。」 「怎么了？」 「我……我想要……去学游泳……。」 「学游泳？」辉南感到相当惊讶：「这么突然？」 「对……」浩东回答：「不要问我是什么理由……反正我就是想学。」 「哈，那还不简单！」辉南笑道：「你老爸我现在就立刻教你游泳！」 「现在？」 「当然是回台北以后啊！」 「齁，爸！」浩东叫道，辉南又笑了。 「不过，浩东。」在离开朝潭村前，辉南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浩东。 「嗯？」 「我只是想说……。」浩东瞪大着眼睛。 「……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辉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