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叠

    沈夜搂紧井然，埋在井然胸口。没一会儿井然就感觉胸前衬衫有了湿意，抬头看了眼沈夜几许凌乱的发顶，躺回去，无奈地轻送一口气。

    未来如何他不知道，眼下他没办法心硬地放着沈夜不管，抬了手轻揉揉沈夜发顶，轻轻地把沈夜拥住，只是说不出安慰的话，也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彼此，只好沉默。

    床上窝着的罗浮生有听到门响，想着如果是沈巍就赶紧起来开门，可门外的人略一停留就走了，会这么礼貌的必然不是沈夜。

    听出门外的人就这么自己走了，半起身来的罗浮生倒回去，想了不到两秒，他就翻身起来，睡袍也没裹，穿着一身单薄的蓝色睡衣，拖鞋也没穿，不走正门，反而从阳台栏杆上跃去隔壁阳台栏杆上，轻身落地，打架的功夫生疏了，身手倒还很是利落，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一般人要跳过去是很危险的。

    罗浮生拉开落地窗门进去，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水声，想着过来脚踩脏了，不然就直接床上等了。

    在自己家里，尤其罗浮生也在家时，沈巍会刻意不锁门，一来方便浮生找他，二来浮生如果唤他他能更快出现，要说这个男人感情迟钝有时是真的能气死人，但这些细节他又能面面俱到，嘴上说一万句，行动上做一万次，如果对象是沈巍的话，罗浮生觉得还是后者更窝心。

    罗浮生悄无声息地打开浴室门，刚准备突然出现吓沈巍一跳，不妨闪出的人影把他一下抱住压在门后，门也被关上。

    罗浮生看着蒙蒙水汽里沈巍的脸，眨眨眼，喉结不禁滑了一下，“我……我就是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沈巍身上满是水珠，带着满怀的热气将他牢牢抱着，“只看看？”

    罗浮生盯住雾气后沈巍的眼睛，“当然不是。”他原本硬挺得锋利的轮廓被这雾气和眼前这双眼睛里的温柔融化。二十九岁的罗浮生，身上那股“地痞流氓”的气质已然尽褪了，只剩下了一身时间也打磨不圆的桀骜，然而这些在这个叫沈巍的男人面前，被这眼神注视，被这温热缠绕，再硬的钢也只好化成绕指的柔，直至在这男人怀里化成一滩暖春的水，随之摇荡。

    沈巍脑中忽而闪过了共舞时井然的面目，那眼那唇，刹那即逝。他的心里只有眼前的罗浮生，毋庸置疑。

    斜对面的另一间客房里，井然揽着沈夜在怀里，拥着睡着的沈夜，恍惚回到了在意大利的日子。

    那时他们初相识，看起来温柔似水的井然，像清晨的阳光一样照进了沈夜的异国生活。

    沈夜被沈巍打包送到意大利不久，意大利语尚且一塌糊涂，那段时间沈夜独来独往，用尽力气学习，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把时间安排得没有一丝空隙，从成绩自然能看出十分优秀，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丧。

    井然在一间小众酒吧里第一眼看到喝得快趴在吧台上的沈夜时，觉得那就像一只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猫。

    那时圣天使桥的项目刚落到拉斐尔手里，那么多年都闯过来了，这种事屡见不鲜，但不代表他就该服气。那个晚上，他拖着烂醉如泥的小家伙，就近开了间房。沈夜酡红的脸贴着他脖颈，他一条手臂半搂着沈夜，穿戴整齐地过了一夜。

    沈夜喝醉了只是睡觉，偶尔会说一两句让人听不懂的呓语，埋在他身侧看起来很温顺，即便是如今，当小老虎收起利爪与尖牙时，沈夜一样能让人觉得他人畜无害。

    两颗在半梦半醒间相互取暖的灵魂彼此轻触，陌生的窗外是陌生的灯火。来到意大利十几年，井然从未有过一刻，像那时一样需要一份归属感。

    井然像那个晚上一样，默默地侧头看向贴在自己颈窝的沈夜，青年与少年的呼吸穿过时空重叠在一起，让他回想起求婚前做下的那个决定——想要承担起另一个生命的人生重量。

    恍惚眼前的脸又跟沈巍的脸有了交叠，井然想，这父子俩确实很像。

    渐渐地，井然也感觉到了困倦，拥着怀里的沈夜睡着了。

    还不到一分钟，沈夜就慢慢睁开眼，知道井然睡着了，原本井然是要去洗澡的。沈夜搂紧井然，彼此贴得紧密，他贪婪地嗅着井然身上已经不那么明显的沈巍的味道。他第一次握着自己分身自慰，就是闻着沈巍衬衫上的味道，那已经是他那时敢触碰的沈巍最贴身的东西了，别的他根本不敢想，至今他也没有碰过沈巍的背心或是内裤，他怕自己会受不了地做出更出格的事，但事实上他已经做了的事就已经够出格的了，如果还有机会，他或许会把药下得更重些，让沈巍彻底失去理智，无论对象是谁都会上。

    如果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沈巍的心，那让沈巍踏出与他luanlun的一步，不能用爱就只好用愧疚，只要能长久地把彼此绑在一起，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摆脱这份无望的折磨，他宁愿只要欲望的苟合。

    沈夜慢慢松开手，躺到另一个枕头上，将被子拉开给两人盖上，他想捏捏井然的手，中途又挪回去了。井然对他也很好，他也会贪恋这份包容与温柔，但他回不了头了，一步错，步步错，沈巍嘴上说不怪他，但他知道，不过是因为他是沈巍的儿子，抛开这点，沈巍心底永远记着他犯过的错。可是凭什么？沈巍越是宝贝罗浮生，他就越想让沈巍知道罗浮生也不过如此，就算是被迫的，还不是会在别的男人身下被cao得浪叫。

    嫉妒使他面目全非，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早上，井然生物钟规律，也许因为夜里没洗澡，他三点多就醒了，去洗了个澡整个人彻底清醒，索性准备早些去工作室。

    井然换好衣服出来，刚走过走廊就看见沈巍从客房里出来，虽然有点奇怪，他没打算问。

    “井然。”沈巍突然叫住井然，后者只好停下来。沈巍继续说，“时间还早，可以请你一起走走吗？之后我让司机送你去公司。”

    井然看了沈巍一眼，沈巍是穿着浴袍出来的，他很快避开视线，“好，我在楼下等你。”

    沈巍点点头，自然地掖好微敞的领口，转身回卧室，刚准备开门，突然想起来门是从里面锁的，一时滞住，到客厅打管家电话，让他带钥匙过来开门。等着的间隙他坐在沙发上，井然坐在另一侧，中间隔了一段距离。沈巍是一贯的坐姿，双手放在膝上，永远正襟危坐，只是此刻穿的是浴袍，这姿势下摆稍有敞开，不致于走光，只是这种有些私密的形象落在井然眼里，井然觉得看也不合适，两个人这样完全不说话也不合适，心里觉得如坐针毡，只是表面未露声色。

    沈巍倒没觉什么，心里想的是之后怎么跟井然说才能让这件事得到妥善处理。

    很快管家拿钥匙来了。

    沈巍起身看井然，“你稍等。”

    井然也起身来，目送沈巍离开客厅。在别的场合，井然是能自如应对的，但在家里，因为两人年龄差得不多的缘故，井然难免会在对待同龄人和长辈的两种态度中摇摆，而且沈巍似乎也是把他当一个成熟稳重的同龄人在相处，导致他除了称呼外，真的很难把自己摆到晚辈的位置上去，也许时间久了会适应，现在他还需要点时间。至于他眼里的沈巍，除了商场上的雷厉风行，其他时候沈巍是个很好懂的人，尤其是在家里，就事论事沈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沈巍很少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井然也是名利场里打过无数交道的人，类似的人见过不少，沈巍说起来没有多特别，只能说沈巍的样貌与光彩比同层次的人更出挑更吸引人，他有种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让满座皆成陪衬的魅力，可是少见并不等于没有，有颜有背景又多金的男人，井然也曾遇到过那种男人的追求，而且还特别懂得何为浪漫，可惜他不是小男生小女生，那些看似走心的手段对他没奏效。

    想到这里，井然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不自觉再次站起身。

    沈巍看着井然微笑，“走吧。”

    沈巍有晨跑的习惯井然是知道的，但之前一次都没碰上过，第一次看沈巍穿一身运动衣，身材线条很引人注目，穿着西装时倒不觉得。

    沈巍注意到井然的打量视线，仍笑着，“过了四十，不自律我也会担心发福的。”

    井然跟着一笑，走过去跟沈巍一起出门，“这么说我也得早做准备了。”

    沈巍侧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井然通身，“你看起来应该没这个顾虑，你这样刚刚好。”

    井然知道沈巍不是故意，但他多少还有些敏感，转而说，“你平时在哪儿锻炼？”

    沈巍指几百米外的运动区域，“那边有个cao场，以前建给小夜的。”

    井然望着看了一会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