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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和邪恶女巫(清水章无h)

    死寂幽深的魔法森林已经数年没有外人造访,这里是魔兽的聚居地,充斥着无数凶险的陷阱,同时遍布尖锐而能让人陷入沉睡的荆棘。

    而最重要的是,魔法森林是黑暗神的领地——因为犯下大错而被驱逐和诅咒的光明神,又被人们称为“魔王”,他独自住在荒芜阴森的古堡中,大多世人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除却在十余年前的一场意外——他曾在人类的村落出现,并带走了烈火中燃烧的,饱受诅咒的女巫。

    而女巫本人艾琳正在古堡外的草坪上晒被子。

    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被子甩上了高了她半米的架子上——垫脚的椅子呢?被她踩坏了,因此还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儿。

    以前这些事,都是魔王来做的。

    晒完被子,她照例采了两朵甘菊花,摆在了旁边的墓碑正前方,并清理了昨天祭奠的花朵。

    说是墓碑,其实只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大石头,正面上被风雨消洗得已经褪色的墨水歪歪扭扭地描摹着一个名字——Andrel。

    安德尔,这是魔王的名字,也许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魔王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是艾琳亲手埋葬的他。

    做完这一切,她抱着木盆回到古堡,在距离长着青苔的石台阶还有十米的时候,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蓝天一瞬间阴云密布,雨水倾盆而下,把她打湿成了落汤鸡。

    刚刚晒的被子也没能幸免于难。

    艾琳面无表情,习以为常地踏入古堡,用力拧干裙摆上的水渍,穿过玄关时一块毛巾扑面而来,用力擦拭着她的头发,脸,脖子……还有往下的迹象,艾琳按住那块蠢蠢欲动的毛巾,“我要去洗澡了。”

    这是安德尔留下的魔法。

    大概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安德尔在死去前也在古堡留下了许多魔法。这座古堡并不像外观上看起来这么颓唐,在魔法的作用下,灰色的城墙上爬满了圣洁而苍白的蔷薇花,它们足够坚固强悍,能抵挡一切天灾和人祸。而内里也十足的温馨,地板上铺满毛绒暖色调的华贵地毯,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精美的名家画作,垂钓的水晶灯折射着华丽却并不刺眼的光彩,会随着一年四季调节火量的壁炉,餐桌上定时提供的美味食物和银制餐具,卧室里永远舒适温软的双人床……足以让她一个普通人能在这荒芜的古堡无忧无虑地生存下去。

    泡了热水澡后,艾琳没有吃晚饭,回到了房间。

    艾琳并非人们口口相传的女巫,而是一个背负诅咒的普通人——具体表现在,她很倒霉。

    平地摔,吃饭吃到虫子,这些都是基cao。

    离谱的是,她有事与愿违的能力——比如说,她想放晴,一定会下雨,她不想谁死,谁就一定会死,毒奶能力堪称一绝。

    无父无母地过了十六年倒霉日子,路过的初级魔法师判断她是受魔王诅咒而诞生的,世界上最邪恶的女巫,应该将她扼杀在还未成年的时候,否则定会有一日祸害人间,和那个魔王成为一丘之貉。

    艾琳当时想,魔王真是躺着也中枪,明明自己出生到现在也没听说对方干了什么坏事,却因为一朝被贬,成了所有不幸之事的元凶,村里小孩蛀牙都是因为魔王他坏事做尽。

    当然她只是沉默,不幸让她习惯了沉默,就像一块呆滞的木头一样,不狡辩不作声的模样更是笃定了大家的想法。

    她被绑在了十字架上,以烈火焚烧,乞求光明神的庇护和净化。

    艾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场血雨浇灌,将熊熊大火熄灭,刚刚还在厉声苛责女巫和卑躬屈膝地祷告上天的村民如今开膛破肚,成了残肢败骸,是他们的鲜血浇灭了火焰。

    她静静看着,直到这一刻,她也显得极为寂静漠然,真像是命定中的恶人——没人知道艾琳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她其实是被吓呆了。

    艾琳被束缚的四肢一轻,后领被提了起来。

    “呵,我的诅咒?什么狗屁诅咒能生出这么个体弱的小女孩?真当我的诅咒不要钱的?”

    男声不带感情,优美而富有磁性,即使是说着粗鄙的话语,也要比那个低级魔法师拥有信服力。

    艾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提着自己后衣领的人是谁,浑身一僵。

    冲到正主头上了吧,这群傻x村民!

    “小孩,走不走?”魔王又甩了下她的身子,“我看你有学习黑魔法的天赋,被那群庸俗的低等人敌视,很不甘心吧?”

    艾琳默不作声。

    “被烧傻了?”

    魔王又颠了颠她。

    “还是你不愿意和黑暗神扯上关系?如果你想回归平民身份……我也可以帮助你。”

    又带上了点蛊惑的意思,“不过要跟我做交易,可能要出卖你的灵魂。”

    艾琳……艾琳已经昏过去了。

    倒不是吓昏的,只是人生的大起大落让她只能通过昏迷的方式缓冲。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冰冷粗粝的石砖上,高坐在王座上的魔王翘着腿朝她抬了抬下巴,“想好了吗?”

    艾琳这才看清魔王的模样——他身形颀长而修美,披着黑色的古典长袍,流水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一手随意搭着一根镶嵌着绿宝石的木制魔杖,一手慵懒地支着下颌,淡漠的五官深邃而精致,右眼别着琉璃制的单片镜框,垂下一串金链,气质如皎月银辉般清冷绝尘,不带一丝感情地自上而下地睥睨她时,强大的威压震撼着她的身心。

    听说过无数传说野史的艾琳心想,对方确实不适合做热烈而慈爱的光明神,比较……还是比较适合做魔王。

    魔王点了两下魔杖,蹙眉道:“我救了个哑巴?”

    他起身,拖曳着长袍走到艾琳面前,魔杖的顶端直指她的额头,“说话,小孩,现在你在想什么。”

    “你真好看。”

    艾琳的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妈的, 她恨黑魔法。

    在她以为自己要因为耍流氓横死当场的时候,魔王眯了眯眼,“算你有眼光。”

    从那天以后,他开始教艾琳黑魔法。

    ……

    那些纷乱的梦境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

    艾琳从梦中惊醒,她确信这些声音不是错觉——为了让她有安稳的睡眠,安德尔不会让夜晚的古堡发出任何声音,这里面也不可能有任何活物。他是世间最强大的神灵,不会留给任何生物侵犯自己领域的机会。

    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除了惊吓,仍抱有一丝希望——也许,真的是有生物进来了?破除了安德尔死前留在这里的黑魔法,闯过了魔法森林……来到了此处?

    她一只手握紧了匕首,缓缓地走到了旋转楼梯。

    这里的每一块地面都铺着绒毯,为保证艾琳不会把自己摔死,因此她的脚步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她听到了清晰的声音,像是人的……呼吸声,就在一楼。

    陌生的呼吸声。

    确信这一点以后艾琳强抑制自己狂跳的心,小心翼翼地往下迈了一步,然后——踩空。

    一路通畅无阻地滚到了一楼,匕首也不知所踪。

    艾琳恨自己的夜盲,她趴伏在地上,摸了半天也没见到自己的匕首,狼狈地揉着脑袋坐起身时忽然瞟见了一抹银光——那是自己的匕首。

    紧接着悬挂的烛台冷不丁亮起,她看到自己的匕首被握在了他人的手里。

    少年身着暗色束腰夜行衣,肩上搭着件御寒的绒皮斗篷,长靴缓缓行至她的面前,半蹲下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锋利匕首交移到了她的面前,“这是你的吗?”

    幽暗的灯火将他的双睫在白皙的面上打出扇形的阴影,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少年静静望着她,“你是那个被诅咒的女巫?”

    艾琳的瞳孔放大,惊愕地抓紧了手指。

    好像。

    “好笨。”

    更像了。

    “下楼梯怎么会摔倒?还把自己摔成这样……傻了?怎么不说话?”少年把匕首收入自己腰间的皮夹,一把扶起了她。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艾琳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安德尔?”

    “嗯?”

    少年歪了下头,睁大了湛蓝清澈的双眼看着她,像某种名贵的猫好奇起来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真的是女巫?”

    艾琳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她不可能思念安德尔这个囚禁了她数十年的偏执狂思念到出现幻觉了吧。

    而且眼前这个安德尔明显和大魔王的年龄不符合啊!

    她一把推开了少年,不顾还摔得疼痛的脚踝,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古堡,而院子里的石碑还静静屹立,没有任何挖掘的痕迹,而上面看不出字迹的Andrel也在证实这不是她的错觉。

    少年走到她的身边,对她的狼狈和急迫感到不解,“你怎么了?”

    又弯下腰戳了戳这个简陋的墓碑,“这块石头很突兀,不该出现在花园里吧。”

    “你是谁?”

    “我是安德尔,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布满了黑魔法,不可能有人能进来……”

    “黑魔法?”少年眨了眨眼,“我没有遇到。而那些荆棘和魔兽,看了我也会自己让开,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艾琳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强撑精神,“你……”

    少年在等待她的话。

    艾琳看着他,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她忽然想起一个奇妙的习俗,在鲁修达诺地区,人们以他们父辈的名字来命名他们最优秀的孩子,而安德尔有说过自己很喜欢那里的景色。

    魔法本身在大多情况下不会排斥自己的血脉……

    她看着少年那张跟安德尔神似的脸,手心开始不住地冒汗。

    “你……”她扶住安德尔的肩膀,“安德尔,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父亲?”少年嗤笑一声,“不知道。”

    很符合安德尔那种炮完就跑的渣男属性。

    “你有家人吗?”

    “我想,大概没有吧,我不记得了。”

    “好吧,那我想……”艾琳一直淡然的脸色逐渐沉重,她咽了口口水,“以后,你可以把我当成家人,我是你的……”

    “什么?”

    艾琳被对方专注的猫眼盯得一个紧张,脱口而出:“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