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好闻好吃（今）
顾采真平日素面朝天，但姣好的五官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精致明艳，此刻她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被清水浸润洗涤后的肌肤呈现自然的莹润，眉眼也越发明晰沉静。 她一落座，就有淡淡的莲香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弥散开来，明明桌上各种糕点零食散发的美味香气更浓郁扑鼻，可许是花正骁坐得近，一下就闻到了她身上幽浅的莲香。 这香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想了一下，这是晚来秋的味道。 准确地说，是师傅季芹藻身上的味道。 只不过，师傅身上的气息比这还要淡些，花正骁想。 “你，有点香。”高挺的鼻子轻轻动了下，红衣少年也没多想，直接开口点明。 他又加了一句，“和之前不一样。” 在男女之情上完全没开窍的花正骁，从没对任何女子产生过什么异样的关注，因此他也并不知道，顾采真以往身上那股淡香，是她自带的女儿家的体香。他只是觉得，她身上的气息一直是闻起来很自然舒服的，但今日忽然变作莲香，他便觉察出不一样来。 “嗯？”顾采真原本因听到他昨晚也在夜市，而正暗忖自己是否被他看到，冷不防听他忽然跳转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个话题上，也有些意外。 不过，她面上的表情还是很好地维持着方才说他对自己真好时的刻意柔和，解释了一句，“是师傅给的面脂，我刚擦了点，润面。” 她以为他说的不一样，只是说她之前“不香”，现在“有点香”。 花正骁“哦”了一声，自己确实曾看到师傅给了少女些瓶瓶罐罐，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当时他只觉得她实在恃宠而骄，住在师傅那里享受照顾，不光表现惫懒，还又吃又喝又拿，而且……还总跟他明里暗里不对付。 但现在嘛……算了。他们师门拢共就三个人，她最小，也从不主动开口要求什么，师傅私下与他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多照应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眼看顾采真并没有尝他觉得好吃的蚕豆酥，他便继续把油纸包又朝她面前推了推，顺便没话找话地问，“之前你没涂过这个吗？” 言下之意，之前他没从她身上闻过这样的香气。 今早的花正骁，话怎么这么多？难不成……昨晚他看到了她，这才表现得有些不同寻常？ 顾采真心中略生狐疑。 她下山可是戴着人皮面具的，花正骁没走到她跟前仔细辨认她的神态动作跟声音，哪儿可能认得出来？ 想到此，她又不是特别担心了。 毕竟，他本就不是个多会演戏的性子。上辈子，即便为了师傅和亲人而有求于她，他都做不了全套的戏来取悦她。现如今，他还只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加愣头青，就更别想骗过她了。 且等她拿话试他一试，便知分晓。 为了待会儿方便套少年的话，顾采真的态度也就有问必答，“嗯，之前没想起来用。” 实际上，自从顾采真因伤住在晚来秋一段时日，季芹藻便发现，自己这位小徒弟过得实在很“糙”。郁紫兰门下的那些小姑娘，哪个有她这般不讲究的过法？说句“不够精致”，都是委婉至极的了。 他季芹藻就这么一个女徒弟，旁人有的她也该有，旁人没有的……就算他这儿没有，他也能为她做出来——还必须不是凡品。 于是，他按照古书所著，用莲子、银耳、白蜜以及一些灵草，制作了一瓶养容面膏给顾采真，但不久他便发现，小徒弟并不怎么涂。 而面对季芹藻的询问，顾采真当然不会挑明了说，自己其实是不稀罕用他做的东西，于是便推说她的皮肤不太适合涂抹偏厚重的膏霜。 没想到，隔了几日，季芹藻便又给了她一瓶散发着莲花香气的面脂，膏体晶莹湿润，挑至指尖便能自动化开，清透至极，完完全全不厚重。 季芹藻还有些语带遗憾地说，为了保持透润，这次的面脂中没加白蜜。 顾采真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遗憾的。 当然，她更不知道的是，当时温笑晏晏看着她的白衣仙尊，心里正想着，小徒弟偶尔抹了几回之前的莲子银耳蜜霜，闻起来就像一块绵软可爱的甜甜米糕，有着郁紫兰门下哪个弟子都比不上的乖巧甜美。不过，这次的莲香也不错，她合用就好…… 花正骁听她语气随意，身体里那股子身为师兄的脾性又冒了头，顿时一皱眉，正色道，“师傅所赐，皆是关爱，不可怠慢，要勤加使用。” 他的语气就跟在督促顾采真要勤奋修习道法似的，十分之义正言辞。 这话说的，我要不要连脚后跟都抹点才好？顾采真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那师兄觉得，这个味道好闻吗？”她继续浅笑着反问一句。 这问的什么话？ 花正骁瞪了她一眼，“不要岔开话题。” 顾采真低下头，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一丝反感的情绪，“知道了，师兄，我往后会天天涂。” 反倒是花正骁此刻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严厉了。 他想，自己可能还是受了师傅的影响，所以最近总觉得，应该对顾采真的态度有所转变。但师傅的脾气实在太温和了，自己作为顾采真的师兄，要是也像师傅那样惯着她，那怎么行？ 已经放弃让顾采真早起，从初衷是早早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到现在会故意晚些才到，还“顺便”了不止一回给她带早餐的某人，自认为自己不曾纵着顾采真，之后也定然不会纵着她，也就没说什么缓和的话，只是轻咳一下，屈起修长的手指，将翘起的油纸包一角点地哗哗作响，“你吃这个。” 他到底也没能把“我觉得这个好吃”这句话说出口。 唔……感觉，说出来……怪怪的……嗯，可能会有损他身为师兄的威严，花正骁下了结论。 “之前下山，我和妙妙也去过夜市，但没逛多久，也没买什么。”顾采真看着花正骁一而再推到她面前的蚕豆酥，终于从善如流地拿起一个，看似说着自己之前的经历，其实在暗暗将话题往他昨晚的见闻上引，“我倒没注意，原来夜市还卖零食点心。” “夜市所售之物众多，应有尽有。”花正骁随口接了一句。 少女嫣红的唇抿住蚕豆酥，贝齿轻合，吃得不疾不徐，文雅好看。些许碎末沾在了她的上下唇瓣间，她朝里一抿，便也吃入口中。 “是吗？”顾采真微微弯了眉眼看向他，仿佛有些好奇，“那天我们只逛了一会儿，可能没看到吧。” 花正骁喝了口热茶，“嗯。” “师兄昨个整夜都在山下吗？”她又侧头，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 “是。”花正骁看着她不知不觉吃完一整块蚕豆酥，心下有些愉快和满意，顺手又拆开另一包小烧饼。 他看了一眼红纸封上写着，这是芝麻火腿馅儿的脆饼，“我们再尝尝这个？” 还没套完话，顾采真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好。” 她接过花正骁递来的小烧饼，“那师兄有没有在夜市里见到什么稀罕的东西？” 顾采真像是单纯想与他闲聊，语气里隐约有些恰到好处的好奇。 花正骁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向来沉默少言的师妹，今日的话好像有些多啊。 是不是因为他带来了这些糕点零食，她感觉无功不受禄，所以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这才总找话跟他说？ 花正骁想了想，认为自己的推测挺符合实际的。 他含混地回了一句：“好像是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嗯？什么人？”顾采真面不改色，像是单纯地顺着他的话才好奇提问。实则，她莹润的指尖正摁住了烧饼上的几粒小芝麻，几乎要将它们碾成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