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除非你没放下
第一百零五章 除非你没放下
除夕夜的前一周，叶莘陪他爸去纽约谈生意，特意走了一趟波士顿，见纪津禾。 三年没见，两个人都成熟了不少，漫天大雪渐渐停歇，他们坐在公共花园的长椅上叙旧。 “波士顿的冬天确实要比江市冷啊。” 叶莘接过她递过来的热咖。 纪津禾不可置否，坐在他身侧，目光落在结冰的湖面上。 游客和居民穿着冰鞋慢悠悠地滑过，呼出的水汽在空气中连出成片的白雾。 “现在的江市也在下雪。” 叶莘转头看她。 “应该是这三年来下得最大的一场。” “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纪津禾没动，目光依旧落在远处：“像江市那样的雪，波士顿进入冬令时后，我每天都能看到，回去又能看到什么？” “可陪你一起看雪的人总归不一样。”叶莘笑了笑，低头喝咖啡。 “两个alpha坐在一起能看出什么名堂，这种风景就该和喜欢的人一起看。” 他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纪津禾不是傻子，知道他在暗指什么，但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很奇怪，他当初也不见得希望她和宋堇宁在一起，怎么现在突然像是在劝和一样。 她仰头看天：“叶莘，我应该不会再回去。” “波士顿的节奏很适合我，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 这理由不知道是在说服谁，既苍白又无力。但话到了这种地步，作为朋友，他理应尊重加祝福了，可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叶莘吸气，决定破例再当一次好事者。 “我看到宋堇宁了，上个月，在宋家的医院里。” 他开口，出乎意料的直白。 “是吗。” 纪津禾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用两个字轻轻揭过这三年的所有，甚至连问一句“他得了什么病”的意思也没有。 “你就不好奇他得了什么病吗？” 叶莘只能主动开口，目的太过明显，简直要把这段对话逼进围绕“宋堇宁”展开的死胡同里。 纪津禾偏头和他对视上：“叶莘，你没必要试探我，他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 “况且他有病，宋家应该比我更上心，不差我这点微薄的来自大洋彼岸的问候。” 她的语气像是真的释然了，但这不是叶莘想看到的，他缄默一瞬，失了再劝说的力气，只能别过视线，半晌开玩笑地回道：“这样啊......" “那你就当我随口一说吧，毕竟你们当初是真的互相喜欢，就这么分开未免太可惜。” 之后话题岔开，他们又聊了很多，小到彼楼整改后的情况，大到各自未来的规划。 波士顿天黑得很早，下午四点就能看到夜幕降下，没一会儿就彻底变暗。 分别时，纪津禾先背过身，准备要走，叶莘咬牙，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于是朝她的背影挤出一句：“他那天去的是精神科，整个人看上去跟要死了一样。” 纪津禾停在那里：“......” 但在风雪中，没有转身。 “就当是我有私心。”他说。 “他这三年过得并不好，你真该回来亲眼看看，也许就不会轻描淡写地说出刚才那些话了。” “但如果你真的已经放下准备迎接新生活，那就别回头，当我没说过，也没来过。” 抛下这几句话后，他也侧身离开。 除非你没放下，除非你还把他放在心里。 那就回去看一看江市的这场大雪吧。 就当是这辈子最后一面。 谁也不知道，这场雪后，重逢和绝望哪个会先带走他。 春去秋来，新年将近，第四年即将开启。 钟声敲响的凌晨，新年的第一天，纪津禾独自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孩子聚在一起放烟花。 “jiejie，卓阿姨今天包了饺子，你也尝尝吧。”路程昭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出炉的水饺，边说边夹起一个喂到她嘴边。 “程昭，”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她没吃，而是望向远方，好像还在挣扎，“我可能要回国一趟......” “好久没去祭拜爸爸，也该回去看看他了。” 她给自己找理由。 或许，说放下，是心给大脑的一个幻觉。 而“回江市祭拜纪云”，是新的一年，她说出的第一个谎言。 叶莘的话折磨了她两个月，夜不能寐的烦躁几乎让她发疯。 怎么会过得不好呢，你拥有我所不曾拥有的一切，是你先违背了对我承诺，是你在我走后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 喜欢我是真的，变心也是真的，为什么最后过得不好的人，反而是你。 — “万柑。” 三年，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就不在于首都的那通电话了，纪津禾看向万柑，眼底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有点难过，又有些不解。 “你们都说他过得不好......" “我不明白，他究竟哪里过得不好，宋家少他吃少他穿了，还是有在虐待他？” 闻言，万柑倏地抬起头，她看见他眼中的愕然，还有嗫嚅的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都没有不是吗？”她笑着，说，“相反，其实宋家给他很多，才会让他有时间去纠结爱情这种没用的东西。” 凌晨的狠心从高楼坠下，现在又被她一点一点拾起。 或许在南区，也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比如永远被浸泡在疼爱里的宋堇宁。 所有人都知道他做错了事，所有人也只在心疼他这三年受过的苦。 于是过去种种，单方面的，被一笔勾销了。 可这些苦...... 是她带来的吗。 是她要求他这样做的吗。 真会耍无赖啊宋堇宁，明明可以活得很幸福的不是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他为我割腕自杀，他没有我活不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要他这么做的吗？” 这些话也只有当着他的面才能冷漠地说出来，她想如果换成宋堇宁站在这里，自己大概又要成为一个哑巴，他随便掉几滴眼泪，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医院的长廊很冷，空气仿佛被冻住，纪津禾收回视线，不看万柑的反应，也刻意远离病房几步，散漫地坐在长椅上，然后接着说：“这三年他身边应该不缺追求者，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枯树上。” “可你明明知道阿宁他没你不......” “万柑，”她劫住他剩下的话，“爱情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小部分，没有爱，我也能活。” “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长廊安安静静，冷寂中只有他们两个，鸦雀无声。 就在纪津禾站起来打算离开时，万柑的声音却再度传来，化成一团虚无，狠狠砸向她： “我们知道你的病了。” 她顿住。 “阿宁也知道。” 万柑看着她的反应，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着急地补充，生怕她会离开。 “不爱就不爱吧，强扭的瓜确实不甜。” “但你能不能再进去看他一眼。” “就当是我的一个恳求，至少现在，阿宁真的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