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七月
顾砚礼始终没有等到闻央回来。 这在他的预料中,她也不是第一次闹消失,次数多了,他都习惯了。 天色慢慢透亮,顾砚礼向来擅长做计划,唯独这次不知道出门以后要去哪里。 他暂时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兴趣,因为闻央带他到了一个新世界,他想和她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扭曲地缠绕在一起,黏腻潮湿亲密无间,带着恨意火花四溅。 闻央不知道的是,男人忍耐的过程其实更消耗体力。 他隐忍太久的下场就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 对她来说,他这三天的表现大概有些吓人,她可能需要暂时回避一下他。 顾砚礼尽量理性地分析闻央的心理活动,罪恶感始终萦绕不去,这个时候他再派人调查她的行踪,她又会跟他生气。 闻央生气的样子…… 顾砚礼出神好一会儿,等上午荒废过去才开始处理工作。 他一直在房子里等她。 * 第二天,周特助来找顾砚礼做紧急汇报。 根据文化园那边的人手观察,闻央已经有两天未去上班。 周特助清楚闻央是个工作狂,顾砚礼交代给他的任务一大半都与闻央有关,他第一时间来汇报异常情况。 “我派人排查了一遍,闻小姐的车还在停车场,机场没有她的出境记录,本市酒店也没有她的入住订单。” 顾砚礼直觉不对。 闻央之前几次不辞而别,他最后找到她的时候都好好的,这回他也没往不好的方面想,可她现在行踪未知,实在有些危险。 他当机立断叫特勤局的人来一趟。 结婚证明生效以后,特勤局理应二十四小时跟随闻央,但是有几次跟得太明显被闻央发现了,只好暂时解除对她的跟随计划。 加上顾砚礼嘱咐过最近这几天他们需要私人空间,闻央出门时,特勤局也没有跟上去。 特勤局代表和顾砚礼确认情况:“六月二十七号晚你们进入公寓,六月二十九号晚闻小姐离开,中间两天你们一次都没有出门吗?” “嗯。” “你们是不是发生了冲突?” 特勤局代表试图分析闻央离开的动机从而缩小搜查范围。 “根据周特助提供跟我们的信息,您的体征数据有一段时间不太稳定。” 顾砚礼摘下手臂上的检测器,配合回答:”我和她在解决一些感情问题。” “聊天的形式,还是…….?” 顾砚礼把言辞修饰得充分,间接维护闻央的薄脸皮:“肢体冲突。” 特勤局代表没再多问,出去调查了。 这一查才发现,事情不如想象中的简单。 闻央疑似失踪,很大可能被绑架。 * 一条没有监控的国道上。 闻央握着方向盘开车,闻颂坐在副驾驶,刀抵在她脖子上。 她心里已经骂了一万遍“倒霉”。 闻颂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杨阿姨提醒过她闻颂会在今年出狱,她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国家这么大,闻颂想报复她都不一定能找到她。 再说她宝贵的时间要忙着对付顾砚礼,闻颂算什么东西。 可终究还是阴沟里翻船了。 距离闻颂劫持她已经过去将近三天,她白天按照他的指示开车,期间在廉价旅馆休息过一次,那旅馆不用登记身份信息,她也没看到能求助的工作人员。 车越开越远,闻央距离自己花七年时间成功洗白的身份也越来越远。 ”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她说回熟悉的西青语。 公路高低不平,闻颂的刀尖差点抵入她的动脉,他是个沉溺赌瘾的疯子,当然注意不到这些。 “你们管那叫什么,清明节。” 闻央眼皮狂跳。 清明节她去给闻佳的衣冠冢上坟,当时就感觉到有人在山上,她还以为是顾砚礼派人跟踪她。 “四月份你不是还没有出狱吗?” “拜你所赐,我在监狱里交了几个朋友。” 闻颂看到她手上精致的首饰戒指,语气狂躁。 “你很有本事啊,卷完钱就跑出去留学,搞了一份工作,衣服首饰好几万,还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闻三,你配吗!” 闻央的脖子上出了血,她保持注意力开车,脑袋嗡嗡疼。 闻颂一现身就能撕开她的真实身份,她光鲜亮丽的生活终究逃不开闻佳的衣冠冢,闻颂只要拜托提前出狱的狱友在墓地守着,一定能获得她的行踪。 闻央隐隐后怕,原来从清明之后她几次感觉到被跟踪还不一定是顾砚礼的人,闻颂没准就混在人群里监视她。 而闻颂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钱。 她当年争家产卷走的钱。 汽油快要见底时,闻央被闻颂要挟着开进一处乡下别墅。 她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走进屋子里以后,闻颂就开始问她手头有多少钱。 闻央说了一个数字。 “这么多年你真是赚钱赚得心安理得,”闻颂听到以后露出贪婪的笑,“你不会忏悔吗?你最爱的闻佳还躺在地下等你交钱给她买货。” 闻央决定争家产以后就不常在家里住了,闻颂和闻佳一个赌一个毒,她猜他们在那几年里共同话题应该很多,闻颂也知道在五个兄弟姐妹里她最在乎的就是闻佳。 闻佳自裁,是伴随闻央一生的旧伤疤。 “我没有想到她会死,我很后悔,很后悔…..”闻央开始痛苦,”如果我给她钱,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还有我!要不是你把我送进监狱,我早就当上族长了。” 闻颂银绿色的眼里露出癫狂。 无论西青的宗教信仰崩塌到何种程度,部分保守的牧民信徒还是希望有一个族长存在于世,闻颂是家族长子,瞳色和爷爷爸爸一模一样,就算他染上赌博的恶习,许多亲戚也想扶持他当傀儡,延续家族声望。 一切被闻央毁了。 有着琥珀色瞳孔的闻央一直是家里的异类,她眼睛的颜色和别人不一样,没少被怀疑过血统,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学到,这叫隐形遗传基因。 她十八岁突击补习生物课顾砚礼教她的。 “我当上族长还可以在家里给你留一个位置,现在你看看,我们一家子都被你毁了!” 闻颂不停地骂她,将这些年的遭遇全赖在她身上。 闻央还沉浸在失去闻佳的阴影里:“闻佳去戒毒所以前有给你留话吗?” “她想活,”闻颂的声音像恶魔一样,“但是因为你,她死了。” 闻佳想活。 一滴泪划过闻央的脸颊,她不停自责忏悔,极度想要做出补偿。 闻颂开出条件:“下个月,新加坡有一场网络赌局,你给我五百万美金上桌。” 话音刚落,一把尖刀刺穿他的手心。 “五百万?当族长?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过了七年你还是这么蠢,我把你送进监狱都轻了。” 闻央报仇从来不考虑后果,她放大自己的痛苦软弱,闻颂便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不受待见的小透明闻三。 趁他得意忘形之际,她利落抢过刀柄,把他的手钉在墙面。 闻颂痛得龇牙咧嘴,再看闻央的眼睛,丝毫没有泪水流淌的痕迹。 闻央成功骗过闻颂,未料别墅外面还有闻颂的同伙,她出逃的计划最终失败,闻颂对她的态度更差。 “我手伤上不了赌桌,你替我上。” 她被带到特制加密的电脑前,要求先转账一笔小钱到特定银行账户。 闻央不得不照做,她打开工作室的其中一个账户,在转账备注里写下一串字符。 “什么意思?” 闻颂朝她的脖子上割了一刀。 “我的银行账户经常因为转账被冻结,不写备注账户就被锁掉了,你也拿不到钱。” 闻央解释。 实际上她知道闻颂没文化,根本看不懂西青语拼音英语掺杂的信息。 她希望工作室的草台班子争气一点,或者银行发现异常,帮她报个警什么的。 闻央提交完转账,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在流血。 她今年真是倒霉透顶,闻颂绑架她的办法一点都上不了台面还漏洞百出,可她就是中招了。 时隔多年,她好像有点理解顾砚礼当初为什么讨厌她。 顾砚礼再瞧不起她拙劣的把戏,至少也不会拿刀架在她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