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病
第七十六章病
陈铎,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起了。她在渐渐地遗忘他,只是很偶尔的,她的脑海中会突然蹦出一句话,一个场景,与他有关。 但是那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她知道她会渐渐成功的,所以她和往常一样,克制自己再去深想,只是搂住李骜的脖颈,几乎恶狠狠地吻住李骜的唇。 一场欢愉过后,美玉和李骜紧紧抱在一起,汗与热纠缠在一起,心和心仿若紧紧相连。 次日李骜将卷宗找机会送了回去,南镇抚司依旧平静,他一如往常一般不愿喝酒,就躲进卷宗室。 沈涵派了上次的女人过来,将一个油纸包给了红翘,打开一看是几本诗书,红翘嘴角翘起连忙道谢,那女人嘴角也噙住一些笑意,“大人说,你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可以问他。” 这话的意思是他还会再来看她的,红翘脸上泛起红晕,她打开第一本书,第一首诗就是《锦缠道·燕子呢喃》,是昨天夜里他吟诵的诗句,他是用了心给她挑的书。 美玉这个白日里没有去店里,将昨夜抄好的卷宗翻来覆去地看,高皇后谋反一案的原因写的清楚明白,年长色衰渐失盛宠,皇上偏宠贵妃所生的当时还是晋王的太子,以至皇后心生怨愤,怕日后有何变故,联合娘家人先行举兵谋反,被皇上察觉,平息了叛乱之后,将皇后及高家全家处死,太子贺兰褚因不知实情,被废除太子之位,圈进在皇陵。 谋反一案,牵连甚广,被处死的何止高家一族。 李骜的师父名叫林盛玉,甚至在这里连名字都没有下,只是一个“从者甚多,以侍卫主。”便没了。 美玉细细看着,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太医名叫于莽,也算是救下皇帝的功臣,当时皇后定下的谋反之日,正是十五,是皇上该去皇后宫中的日子,偏太医于莽给皇上诊过脉后,说皇上应该在寝宫单独休息,将皇后第一次谋反躲了过去。这个于莽后又与金麟一起救驾有功,美玉看在眼中,念在心里,总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缓慢地摩挲着茶杯的杯壁,细细想着,眼中一亮,终于想到了。 这个于莽与青州的大夫于莽有何关系?孟优昙与孟云的婚礼上,她还记得周围的大爷大妈说闲话的时候,谈到于大夫以前在宫里供职过,她当时和陈铎都以为是夸大之词,没有人当回事。 美玉将茶杯放到桌上,后面见到孟云的真实面目,她光顾着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了,都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孟云要化名于睿和孟优昙成亲,而且他们二人在青州医馆生活了许久,周围人肯定都认识孟优昙的父亲,也就是说孟云肯定是以另一个面目示人。 如果当于睿的脸才是他的真脸,他又为什么要以假面目示人?而且是这么多年?他是怕仇家发现他吗? 前世的孟优昙和孟云因何被追杀来着?她只知道追杀他们的人是锦衣卫。 她脑海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孟云就是金麟,或者认识金麟?这个锦衣卫难道是前世的李骜?美玉豁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为什么李骜也要和他们扯上关系?如果是真的,那之前护送孟优昙离开的人是孟云杀的,还是李骜查到后派人去杀的?如果是李骜派人杀的,孟优昙会知道是李骜做的,还是会以为是自己起了坏心做的呢? 她不愿去想了,沉默地坐了下来,心里沉甸甸的,人人都是新生,都是头一遭,只有她与众不同,只有她问无可问,只有她扛着前世的债。只是这一切都不过是推测罢了,只有于莽的姓名是真的,可能与之前的太医于莽有些关系。 李骜回了家,美玉将在青州见过一个叫于莽的大夫告诉了李骜,别的推测她就没有多说,如果大家真的都有条线穿着彼此,那李骜会查到的。 李骜闻言欣喜若狂,没有注意到美玉眉宇间有几分憔悴,又仔细读了许多遍卷宗,当夜就给在浣南的兄弟写了封信,让他们调查青州开医馆的于莽。 等他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天已经破晓,他见美玉睡得很熟,正想着给她盖好被子就走,见美玉面容上有几分红,伸手一摸竟是发烧了,连忙叫冯守时去请大夫,大夫开了药,正巧红翘回来了,他让冯守时去点卯顺便帮他请假,让红翘去抓药,把药熬好了,他一勺勺吹凉,喂给美玉,又在她身边照顾了一天。 心里是对自己没早点发现的懊悔。 美玉退了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看见守在床边支着下巴摇摇欲坠的李骜,再一看周围,已经上了灯,美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李骜又为什么守在床边,只是听着外面寒风呼啸,心里也悲凉起来。 美玉讨厌冬天,因为前世她就死在了一个寒冬的天。 她伸出手想要戳一下李骜,让他上床睡,谁知李骜醒了马上看向她,见她睁了眼欣喜异常,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又麻利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烫了,“美玉,你发了高热,可吓坏我了。” 美玉这才看出已不是她睡过去的时候了,“你在这守了一天?” “是。”李骜点头,“你高热不退,我也不敢离开。” 本来弥漫寒气的心房被一股暖驱散。 “傻子。”美玉笑了,“我累了,我要睡了。你去别的房睡吧,别传染给你。” “我一会儿在贵妃榻上睡,不要担心我,睡吧。”李骜只要一笑起来,凤眸的下尾会微微挑起,冷肃的容马上变得比春光明媚。 美玉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美玉睡得很饱,起得有些早,见李骜大马金刀地躺在贵妃榻上,贵妃榻不是很长,他的双脚搭在边沿,美玉怕他着凉,上前给他盖被子。 他很疲惫睡得很熟,美玉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脑海中突然想到这个贵妃榻没有她的陪嫁长,因为李骜和陈铎身量差不多,但陈铎睡贵妃榻的时候就能伸开腿。 记忆像沙被她紧紧包裹扔到了一边,对于莽和孟云的猜测如同一把小刀,把这包裹划开了一个小口,有细沙从里面缓缓流出,她深深叹了口气,用针线将包裹缝好,不去看它。 李骜嘟囔了两句,睁眼一看美玉穿着寝衣圾着鞋站在地上,一把将她拉到床上,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她缩在他怀中,nongnong的暖意瞬间将她淹没,让她把李骜抱的更紧了。 这几日陈府二院没有了连绵不绝的筝声,只因陈铎不小心将美玉的筝弹断了一根弦,其实弦断再续上就好了,但陈铎只是将那筝放到一边,不去看它。 下人们议论纷纷,不知道二少爷怎么突然又不喜欢筝了,只有小童明白他,因为断弦又触痛了他的心事,他这个人其实很执拗,是永远不会去续弦的。 那筝竟成了一块心病,他为了不去看它,又搬到了明澄园住了,小童过来找他,见他躺在摇椅上,仍旧是一袭白衫,早没了当初的风轻云淡,只剩下孤寂萧索,看得小童心里痛痛的。 他远远打量着陈铎,心里念叨着,“还是我聪明,早就说不要碰这些情情爱爱的,真是折磨人。”这么说着,泪却下来了,他双手合十,对天祈愿,“不管如何,希望二少奶奶还好好活着呢,二少奶奶是好人,老天爷你别折磨她。” 陈铎在家人面前演得极好,陈锋等人虽知道他惦念着美玉,也觉得他已经好多了,其实他的心底已经塌陷了,而且越陷越深,只有小童能看出一二。 他的泪比前二十年的加起来都多了,看着孤雁会哭,看见并对的鸳鸯会哭,偶然听得戏文,若是说一个人孤零零的哭,说人家夫妻情好成双成对的,也会哭。 小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因为陈铎威胁,不能和陈锋讲。 只能看着陈铎的心越陷越深,最后露出一个大洞,触景伤情的时候,会有风呼啸而过,留下那样悲泣的声音。小童知道,只有有一天找到二少奶奶,那个洞才会被重新填满。 美玉的病过来了,红翘问她想吃点什么,要亲自下厨给她补补。 美玉想了想,想要吃一顿热乎乎的锅子,红翘、冯守时、小果几人就买rou买菜忙忙活活,一家五口坐到一起,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洋洋的,桌上的锅子更是热气腾腾,每个人脸上都带了笑。 几人还举杯饮酒,美玉也想来一口,桌上的人都不让她喝,美玉娇嗔地抿了抿嘴,李骜只能放下酒杯陪她不喝,美玉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鼻子一痒,赶紧背过身打个喷嚏。 小果道:“看来东家的病还没彻底好呢。” 李骜赶紧给美玉盛了热汤,让她先喝一口。 红翘道:“也许不是生病,是有人在想东家呢,说不定就是李大人刚才想的。” 李骜无奈一笑,“那你也应该打喷嚏,因为沈……”话音还起来,大腿被美玉拧了一下,他赶紧噤声,红翘的脸却红了。 他的话没说完,在场的人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小果和冯守时都笑嘻嘻地看向红翘,最近沈大人来翠拂阁来的可勤了。 沈涵喜欢红翘,众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