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离婚才是大事

    接电话时，蒋迁正在上课。而且巧了，周莹班上的物理老师休婚假，派他来代课。

    严若愚得知他在教室，故意用方言骂得更大声，想多带几个学生听听。前排学生离讲台近，耳朵尖的，果然听着几句。所以趁着老师接电话，就挡起书交头接耳了。小城素来没秘密，谁家有点鸡毛蒜皮，都长了八条腿，跑得比博尔特还快。而枯燥沉闷的高中生涯，不就靠老师那点八卦掰开了揉碎了细嚼慢咽添点滋味嘛。陈年旧闻，都够学生当传家宝年年添油加醋回锅回味好几届了。这还新鲜的。

    蒋迁上着课突然被骂，还是被严若愚骂，而且万没想到，这么刻毒的诅咒，能从严若愚嘴里蹦出来？猝不及防，脑子一锅浆糊。电话断了，火才烧起来，也不管课不课了，拨回电话就准备对骂，哪晓得已拉黑了。满腔怒火更没地发泄，手里粉笔头先朝前排书后面的脑袋砸过去，骂道：“我看你们班是废了！平时也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一个个自由散漫！能上上不能上滚！”狠厉的目光扫一遍教室，扫到周莹，正歪着个头靠椅背上，不但意态悠闲，右手还搭课桌上转笔，笔在指间翻飞若花。看得人就烦！火更大了，抓起教案就往她脑门扔，吼道：“女孩家坐没坐相！你当上茶馆听戏来了？不想上趁早滚回家，找间厂还是理发店学个徒，别糟蹋你爹娘血汗钱！”

    周莹可是尖子生啊。从小尖到大，就算调皮放肆，只要别过火，老师都会给三分薄面。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而且蒋迁来代课，她原本还挺欢迎，因为跟她家好歹沾亲带故，她不就成关系户了，不但多点上课搞小动作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宽纵不咎的特权。落到同学眼里，还威风。

    她还没搞小动作！还没威风上呢！

    周莹素来烈性子，受不得冤屈。被他一扔一吼，登时眼眶通红，眼泪狂飙。而且当全班面哭出来，更丢面子，辱上加辱了。她噌一下站起来，声咽气哽，但昂头一脸犟，问：“蒋老师，我是没写作业还是上课不听讲你就撵我滚？你有脾气冲谁发不好你冲我发？有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吗？你女儿现在没人管，还是我奶奶在带呢！我奶奶都七十多了！就算你要离婚，那也是你女儿啊！还有之前坐月子，住会所、请月嫂，样样不得花钱？你管过吗？都是我姐掏的钱！都没找你还！”

    蒋迁被她揭了老底，脸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好看。底下学生私议窃笑更嘈杂了，他气急直抖，冷笑道：“哼，回家问问大人，你姐那钱干净吗？给阔佬包养，卖来的钱！我还没嫌她脏呢！知道吗，你姐就是个张着腿卖屄cao的！sao货臭婊子严若愚，克死全家的丧门星杂种，烂屄贱货一辈子卖不得好死！”

    这是老师说的话？周莹更猝不及防，且火冒三丈，是可忍孰不可忍？没等他喷完也嘶吼：“你胡说八道！你嘴才脏！我跟你拼了！”一边冲上讲台，抓着蒋迁一通乱捶，又撕又掐，揪头发吐口水。蒋迁眼镜被她?掉地上，又被她拿黑板擦抹一脸灰。

    大部分学生乐得不上课看热闹，后排买分进来的择校生更是觉都不睡了，AV也不看了，改叫好喝彩。班长赶紧给班主任报信去。

    正好杨校长巡视路过，也一起过来。来了就看男老师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女学生鬼哭狼嚎撒泼赖皮，纠缠一处，近似互殴。

    成何体统，赶紧拉开。

    以下犯上打老师，班主任先吼了周莹一顿。杨校长制止了，先让蒋迁去厕所洗脸，然后问班长怎么回事。

    班长说一句，周莹插十句，补齐班长说不出口的那些污言秽语。蒋迁洗罢回来，杨校长也差不多了解情况了。然后课是上不成了，都自习，涉事师生去办公室对簿公堂。

    周莹到了领导面前，识相地收起爪牙，装乖卖惨，哭得一抽一嗝：“他说…说我姐克…克死我姑父他们，我姑父死，那是我姐…想的吗，他还咒…咒我姐…去死，我…我姐是孤儿，他还…还咒她呜呜呜……”

    一口一个姑父，杨校长极力克制才没下泪失态。看到那张斯文败类脸就光火。但他只是副职，而且他与严珣交情匪浅是众所周知，稍有不慎，恐落个徇私的话柄。

    他最后一个开口，避重就轻，只逮着上课接电话一事批评：“按学校规定，上课接打手机，属于二级教学事故了。不过以往啊，没引起严重后果的，我们也要体谅老师有家小，有难处，尽量通融，老师也是人啊！但今天，一个电话，中断了正常的教学，影响了老师情绪，给学生也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分管教学这块，我先检讨，主要是我，对问题严重性认识得不够，每次开会，强调得也不够，从我这里，对规章制度就缺乏重视，开了个坏头。”

    其他领导看他自罚三杯，也不好再说什么，默认了一切祸根在蒋迁接电话。不接电话啥事没有。

    “小姑娘这性格，很冲动啊～”校长说。

    班主任强颜道：“她平时挺团结友爱的，学习也数一数二，一直是班里榜样，这次…嘶……我也很意外，我回去喊她家长来，好好批评教育，保证下不为例。”

    “我看～喊家长就不必了吧。”杨校长说，“小孩打老师，这么大事总不会无缘无故，家长一来，肯定要问啊，是吧？”

    校长心头一凛，也怕家长把事闹大，沉吟过后说：“陈老师回去…罚她做几天值日吧。打人总归是不对的。在班级里，也要加强教育，不要乱传谣言、小道消息，不要影响学习氛围，校风学风，尤其要重视，要端正！先回教室吧。”

    周莹算是有惊无险。而蒋迁，按校规，书面检查、通报批评、扣奖金、取消评优，处分一个也跑不了。

    他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恨毒了严若愚杨校长这蛇鼠一窝。临走老杨还悠悠来了句：“听说蒋老师最近家里不太平啊，家务事啊，还是要尽快处理好，尽量不要带到工作当中，万一给学校造成点影响，是吧。”其他校长还点头附和。

    Tim也是这天起了个大早，赶去L市，到了先找Galvin吃了个午饭。互相抱怨工作。

    “你那事查怎么样了？”

    “唉～老板碰碰上下嘴，咱打工的跟后头跑断腿啊！别提了，半个多世纪前的事，是好查的吗？哎，不如你那离婚也慢慢办，协议条件开高点，谈不拢就诉讼，慢工出细活。让他也多急急。”

    “哈哈哈……沈总也闲得蛋疼，查老婆的外婆的初恋～”

    “别乱说，他说务必保密。”

    “知道知道～人都死了，他还想大变活人来个surprise啊？”

    “唔～他要我事无巨细地查，跟要写传记似的。哎，你等会去见他那大姨子？我跟你一道。”

    “咋，你要追？当他连襟？”

    “说啥呢！对single   mother不感兴趣！她不是这学校历史系毕业的吗，肯定认识人，找她托个关系。就那校史馆，门口守个灭绝师太，看到人来，眼皮都不抬一下，低声下气问她一句话，抽完两根烟都未必嗯你一声。一问就是预约了吗，一约就是手续不全重约，数学系的老教职工我都拜访好几轮了，就这里！比周亚夫的军营还难进！”

    跟胡琴碰头前，Tim先找了个律师。只是象征性的。婚怎么离，他自有一套打算。

    他们约在教工公寓附近会面。Tim在电话里听胡琴说了着装特征，待离得不远了，瞧见一个齐耳短发戴眼镜的年轻女人站一棵银杏树下四顾张望，他还没确定，Galvin先三步并两步冲过去跟人握手：“胡小姐是吧？我姓章，章炳麟的章，是沈先生的工作助理……”

    胡琴有礼有节地把他两只手剥离，报以客气微笑：“我约的人姓齐。”

    “哦！”Galvin又豪爽一笑，指着落后的两人，“这是我的同事，齐小麒，叫他小齐就行了，那位是丁律师。这是我的名片，我叫章彦生，你可以叫我名字，我今年27岁，本科毕业于J大中文系，俗话说文史不分家啊……”

    Tim看他满面春风热情似火，已然大惑且愕，话题还越扯越歪，张口就问：“你不是对……”

    Galvin一口截断，拼命使着眼色：“我那事啊，先不着急！离婚才是大事！先离婚！”

    胡琴主动伸手来打招呼：“齐先生是吧？要给你添麻烦……”

    Galvin忙接口：“不麻烦不麻烦，沈先生托我们办私事，跑腿费一向很慷慨，胡小姐不要有负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跟小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你腿不是断了吗？”Tim斜睨道。

    “哦，是吗？”胡琴讶然，而后一哂，似自语，“恕我眼拙没看出来。看来沈先生出手确实慷慨啊，都能起重伤、驱残废了，何不再加点价，怕是鬼也使唤得动了。”

    Tim眉一挑。事情开始有意思了。

    ——————————

    作者：莫名其妙把老杨跟爹的氛围写暧昧了，真的是笔底下一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