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
冰糖
林昭磕磕巴巴地说：“什么‘彩礼’，什么……什么‘媳妇’？” 他的脸皮涨得通红，怀疑发烧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郑佩英：“妈，您是被我气糊涂了吗？怎么忽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还是……还是在讽刺我？”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郑佩英坐在床边，撕开一个牛奶味的小面包，给林昭垫肚子。 她掰着手指头，列举这桩婚事的可取之处：“青楠既懂事又漂亮，文文静静的，不止成绩好，人品也没得挑。是，她大你两岁，可俗话不是说‘女大二，金满罐’嘛？你天天上蹿下跳，跟孙猴子转世似的，一不留神就惹祸，找个稳重些的姑娘镇着管着，我和你爸才能放心。” 经过这次的事，郑佩英已经想通—— 林昭情窦初开，性子又犟，铁了心要帮庄青楠脱离苦海，她和林鸿文再阻拦下去，只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堵不如疏。 干脆遂了他的心愿，把庄青楠早早定下来，让他们俩安心读书，也省得再出什么波折。 “我……她……我……”林昭的牙齿和舌头直打架，一句利索的话都说不出来，不止脸红，连脖颈都跟着红，“妈，我想不了那么长远……我们、我们还小呢！” “怎么，你不喜欢青楠？难道是我和你爸误会了？”郑佩英故意刺激儿子，亮出杀手锏，“你的年龄是不大，可青楠马上就十七了，咱们镇子上的姑娘，十六七嫁人，甚至生孩子的一抓一大把。我听说，他爸妈最近正在给她安排相亲，见了好几个了，你要是没这个意思，就让她嫁给别人吧！” “不行！”林昭急得从床上翻下来，俊俏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戾气，“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结婚生孩子，她得考大学！谁敢打她主意，看我不弄死他！” 他撞上郑佩英调侃的眼神，意识到自己露出马脚，低着头吭哧半天，终于说出真心话：“妈，我……我跟您说实话，我确实喜欢青楠，是远远超过朋友的那种喜欢，可我……我觉得我配不上她，更不想趁火打劫，借这个机会欺负她。” “我知道你配不上青楠。”郑佩英清楚儿子几斤几两重，并没有拿好听话哄他。 她正色道：“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青楠有能力考上大学，十有八九还是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等她变成金凤凰飞出去，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你跟她的差距就更大。阿昭，你想清楚，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 说得难听点，她不是在聘儿媳妇，而是在投资。 她是生意人，生意人只有把目光放长远，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时候冒险投入资金，才有可能赚得盆满钵满。 林昭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不懂人心险恶，也从没想过算计别人。 听见郑佩英跟他一五一十地掰扯得失利弊，他有些接受不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 或许是在煤矿打黑工的一个多月，令他体会到世间悲辛，也令他飞速成长。 又或许是……他也有私心，也有贪念。 他可耻地被郑佩英说动。 “阿昭，你别在这个时候钻牛角尖。”郑佩英看出林昭的表情有所缓和，再接再厉地说服他。 “你换个角度想想，就算咱们家不出手，庄老五那个钻进钱眼的东西也不会消停。要是他以几万块钱的价格把青楠卖给四五十的老光棍，或者傻子残废，你能怎么办？继续偷家里的钱？还是去煤矿不分白天黑夜地干上两三年，把命搭进去？” “阿昭，我跟你爸商量好了，打算拿出十五万存款，把青楠从她爸手里抢过来，接到家里安安生生住着。她以后的学费、生活费，全都由咱们家出。”郑佩英从庄青楠的角度入手，令林昭无法拒绝，“你不想让她摆脱那个家吗？不想让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青楠说。”林昭又害羞又慌张，抬手把头发揉成鸡窝，在屋子里不停转圈，“我怕她生气，怕她不愿意……” 郑佩英笑起来：“只要你点头，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理。” 郑佩英雷厉风行，扭头把庄青楠单独叫到主卧。 庄青楠比林昭早熟，心思又重，听完郑佩英的打算，半天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是从天而降的馅饼，是她目前所能选择的最好一条路。 可她还是觉得屈辱。 这屈辱与林鸿文和郑佩英无关，与林昭无关，只是因为—— 在这个落后闭塞的地方，在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她不可能摆脱“商品”属性。 更棘手的是，林昭刚刚为了帮她受了场大罪，郑佩英又足够尊重她，大方敞亮地直接询问她的意见。 这时候再拒绝，未免显得不知好歹，矫情做作。 “郑阿姨，我可以跟阿昭订婚，不过，我能先给您写张欠条吗？”庄青楠最终艰难地开口，“阿昭年纪还小，没什么定性，要是他以后反悔，或者我……我这边出现什么变故，没办法跟他走到最后，您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一定想办法连本带息一起还上。” 她这是在给林昭留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余地。 郑佩英不大乐意，又不好逼得太紧，只能不断说服自己——庄青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应该不至于让她们失望。 “你想写就写吧。”她摸摸庄青楠枯黄的头发，喊林昭拿纸笔。 林昭跟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进来。 他刚吃完红烧rou，用油和冰糖炒出的糖色既诱人又美味，嘴里现在还甜滋滋的。 郑佩英骂了他两句，他才抹了抹沾着油星的嘴，红着脸出现。 林昭蹲在庄青楠脚边，看着她把约定的内容一条一条写在白纸上，明白了她的顾虑。 他趁郑佩英不注意，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小声说：“青楠，别多想，我跟你订过婚，有了正式名分，才好光明正大地把你接过来，让你不再受人欺负，这就是个权宜之计。” “至于以后……我肯定尊重你的想法，你什么时候想解除婚约，跟我说一声就行。”他故作大度，心里却直打鼓。 林昭不敢随随便便地说出“喜欢”两个字。 虽然他知道，离家出走了这么一回，他的心意已经暴露。 可他不想给她压力，不想让她不开心。 只要他不提，她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庄青楠轻轻“嗯”了一声，把欠条交给郑佩英，面带忧色：“郑阿姨，我担心我爸那边不肯放我走，更担心他以后三天两头找事，对你们死缠烂打。” “小孩子只需要吃喝玩乐，不用cao心大人的事。”郑佩英从这一刻起，把庄青楠纳入自家的保护范围，面带笑意，胸有成竹，“你放心吧，我有办法。” 大人之间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权立删。 ———————— 最近在修之前的文，忙到起飞，2000珠珠的番外先欠着，过两天补上。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