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下)(空迪主动骑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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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过去,清晨苏醒时,迪迦隐约记得他做了一个疯狂的梦,有阴影sao动,有痛苦和恐怖,孤寂和悲哀,有柔情和欲望,在那混沌积聚着……但他迫使自己遗忘了这一切,在卧室内置的浴室里洗漱清醒,然后小心避开那个他不想面对的男人,迅速坐电梯下楼出门。 不能再回来了,他比任何时候都确信自己绝不能再接近基里艾洛德人。出门后很久,他都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环绕,看来今天这跟屁虫也放了他一马。只要他从这一刻起下定决心远离,也许就能摆脱这个——这个一生的噩梦了。 黎明蔚蓝清新,晴空中的艳阳光芒万丈,却无法缓解他的疲惫焦虑。 远离了基里艾洛德人并没能使他轻松,反而有更多沉甸甸刺痛的东西趁机涌入占领心口那个空荡荡的窟窿,让他焦躁得如坐针毡,无法平静。只要稍一闭上眼,他脑海便充斥着对灾后人间的不祥想象。他告诉自己,他的战友都会安然无恙,全身而退,也会尽力保护每一个人不受伤害,但这些话在他自己听来都很空洞。 一路上,车窗外的城市街道看来风平浪静,秩序依旧,迪迦几乎也以为厄难并未降临。然而,唠叨的司机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城市——不是,地球越来越危险了啊。”司机一边拐弯,一边伤脑筋地嘀咕。“我的同事昨天下午在F地区,他说怪兽一下子就出现了,他吓得马上踩油门逃跑,还差点被倒塌的大楼砸死。” 迪迦心脏狠狠一抽,神情却麻木了一般没有变化,迫使自己平心静气。无论祸福对错,一切已成定局,而且对方的话恰恰说明,帝斯蒙已被TPC消灭,到头来这未必是件坏事。“最后活下来了就好。” “他是活下来了,但很多人没有啊。”司机长吁短叹。“我认识的一个老朋友,妻子和孩子都因为来不及逃难死了,我听说他半夜差点上吊自杀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对母子的尸体、一张万念俱灰的脸,听到了不幸者的绝望恸哭,内心不可避免地sao动起来,为之发抖头疼,受着毒刑一样的痛。这样的代价值得吗,应该吗?他不知道,这一刻也不想深究。 “很遗憾。”迪迦勉强说,竭力抽离出充沛的感情,平复心中动荡。“但至少人类战胜了敌人。” “TPC总算有点用。”司机长吁短叹,“但我还是想知道迪迦昨天为什么不出现?他在做什么?他是不想在保护地球了吗?” “迪迦……”他想说昨天只是特殊情况,以后绝不会缺席,却忽然羞耻得想一头钻到车底。昨天灾难席卷人间时,他不但没有去战斗,居然还在和,和那个家伙—— 司机在这时唏嘘地补充道:“如果他来的话,很多人可能就不会死了……不过也没办法,没人知道奥特曼在想什么。” 心口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迪迦扶着额头,闷声不响,逼自己不去多想。一切已成定局了,无可改变。他接受人们的崇拜爱戴,却终归不是圣经里无所不能的上帝。他必须冷静控制情绪,而不是沉溺于无止境的悲哀,才能继续做好该做的事。 下了出租车,还未踏入基地门口,迪迦便感到整个TPC都在这艳阳天笼罩于阴霾之下,一片愁云惨雾。他不了解昨日一战的具体情况,也不确定伤亡数字有多大,但他看到了身上裹着绷带的武装人员,也看到医务局的护士四处乱撞,还有两张抢救床正被紧急推往病房,挽救伤势恶化的伤者。 在路过的同事低声絮语时,迪迦忍不住竖起耳朵收集细节——哪辆最新的装甲车被摧毁了,谁正在昏迷中,还有什么亲友的哀痛。听着听着,他觉得窒息了,好像有股气塞着,一直堵到喉头,所有悲惨的景象都浮现在脑子里。 如果他昨天能义无反顾地去对付这只怪兽…… 假设毫无意义。 迪迦无可忍受地转头,不得不选择自闭视听。一切已成定局,也并不是由他决定的。 努力麻痹感觉,让理智回到大脑中,冷静地指挥自己,他目不斜视地加快步伐,然后便在走道上遇到了疲态毕露的居间惠。 他从她脸上看出,即使结果是赢,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值得庆祝的一次胜利。 “这么早就来了啊?”居间惠强笑了一下。“我打算去看看新城和丽娜。” 迪迦不由一惊,手脚都凉了。“他们也受伤了吗?” “放心,没有大碍,只是需要躺几天。”居间惠安抚道,用眼神示意他同行。“不过战机坠毁的一刻……我真的很想联系你。” 迪迦并肩走在她身边,机械地微笑,直到感觉自己的心坚如铁石。“但这场战斗,总得来说是成功的吧?” 居间惠缓缓点了点头,看不出欣慰的心情。“是啊,我们第一次,没有依赖迪迦的力量,就打败了怪兽。” 迪迦面色如常,声音清晰、镇定,不失礼貌。“我想以后,也没人能再肆意攻击胜利队,攻击TPC,说你们毫无贡献,浪费金钱了吧?” “的确……这次宣传部都没有出动,外界就积极赞扬了我们。” 迪迦冷淡地笑了笑,说:“TPC借这场战斗确立了威信,以后要调动民众,调动资源,应该也会比以前容易得多吧?” 居间惠低下头,嗟叹道:“是这样。” 然后他们都陷入了沉默中,一声不吭地朝医务局走去。 基地的人们都在忙碌地到处奔走,偶尔暂停一秒向他们点头示意,就继续像陀螺一样转动起来。越处于这样繁忙紧张的环境,迪迦越是无缘无故感到苦闷的隐痛,俨然自己是个被排除的无能为力的局外人,和整个世界隔了一层透明的罩子。 到了医务局,两个受伤的队员都还在昏睡。丽娜伤势稍重一些,额头缠着绷带,颊边留着一道血痕,脸上隐约有恐惧、悲伤的表情。 迪迦站在病床前注视着她,想起她上次因“睡美人”而被基里艾洛德人打伤时,他就郑重承诺会保护她,但他却没有做到。或许在这场苦战中,她也曾不止一次祈祷他出现,可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正在…… 他抬手掩着自己的脸,羞愧难当。 “队长,这一次……具体情况是怎么样?”迪迦忍不住问,声音压抑紧绷。 居间惠第一时间便给出了回答,俨然烂熟于心。“战斗持续了四十五分钟,目前统计结果,民众有2192人死亡,414人失踪,6023人受伤。TPC的损失的话,主要是两架飞燕号坠毁,三部装甲车牺牲。” 比他最坏的想象好一些,听上去不算太糟,或许因为那仅仅只是冷冰冰的数据而已。 “相比收获,这对TPC来说应该是可以承受的损失。”迪迦毫无感情地说,“而且战斗只是发生在没有政治经济命脉的局部地区,影响看来不会太严重,很值得。” 居间惠听到的却是相反的意思,无法再露出笑意,声音压抑紧绷。“……是我的责任。” 迪迦转头望着她,轻轻一叹。他清楚她面对的压力,也知道她不会比他好过多少,于是一手安慰地按住她的肩。“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比谁都好。” 她只是苦笑,又不出声了。 迪迦也不再说话,心中重复起了那几个数字。2192人死亡,414人失踪,6023人受伤。倘若他出手的话,他本来是可以——算了,毫无意义。这场战斗已经过去,未来还有更多棘手的威胁等待着他,等待着人类。 然而一离开基地,迪迦仍不由自主地坐车去了灾害现场。 他想要看看,从头到尾看看。 被怪兽破坏过的区域已经被严格封锁,基本只有专业救援人员进入,但外围有不少失踪者的家属站在那里,一双双哭红的眼睛、一张张痛不欲生的面孔,让人目不忍视。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牵着哭哭啼啼的小孙女,泣不成声,声嘶力竭地央求看守人员让她进去找儿子,甚至哭到跪倒在地,近乎昏死过去。 迪迦双眉深锁,赶忙眼疾手快地将老妇人扶起。“请小心身体。” 老妇颤巍巍地杵稳拐杖,脸上遍布痛苦的沟壑,与泪痕纵横交错。“我想找我的儿子。” 他连忙安抚说:“别激动——这样吧,我可以进去,我帮你找。” 老人立即抬起头,浑浊的泪眼猛盯着他。“真的吗?” “真的。”迪迦保证。“他叫什么名字?有照片吗?” 老人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吊坠打开,相片上是一个气质文静的年轻人。她哽咽着指了指封锁区里的一幢燃烧的圆锥型大楼:“他叫真田次郎,在那个办公楼工作。” 迪迦确认位置,记住她儿子的相貌,然后郑重地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了,我会找他的。” 老人立刻向他鞠躬。“非常感谢。” “别客气。”迪迦赶紧搀了她一把。 此时,老人身边的小女孩也擦着眼泪,小心翼翼拽了拽他的衣角。“你会找到爸爸吗?” “会的。”他对女孩温和地笑笑,俯下身,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我是奥特曼哦。” 小女孩却没有受到安慰,仅仅只是大哭起来。“我最讨厌奥特曼了!迪迦为什么不出来救爸爸?!” 微笑立刻消失,迪迦低垂着头,沉默良久,最后歉然摸了摸女孩的头。“对不起。” 紧接着,他向看守的警务人员出示了胜利队的证件,自称要在现场做调查,顺利被放行入内。 封锁区已是一片废墟,静得可怕。没有什么比原本纷扰热闹的场所突然彻底静下来更令人心悸,更接近宇宙中心的虚无了。 周围超过五十米的高楼几乎无一幸免,皆被拦腰斩断,建筑材料像山泥一样保持倾泻坍塌的姿态,一道道公路裂开,留下深渊似的巨坑,满地的碎石瓦砾倒伏在尘土之中,褪去了原本的光彩和声息,只剩下空白的荒芜。 人们齐心合力,一手一脚、一砖一瓦建立起的文明城市,灰飞烟灭只在顷刻之间。 迪迦感到胸口受着压迫,每走一步都变得更沉,让他难以呼吸。他可以听到灾难降临时那天崩地裂的巨响,人类绝望的惊叫、哀鸣,可以看到楼房倒塌的瞬间,那些惊慌失措奔逃的人是如何被吞没其中。他觉得透不过气,禁不住想要离开。 及时制止了逃离的念头,他继续前进。他矢志守护地球,力所能及拯救每一个人,这个地方也并不例外……无论出于任何理由,他确实是没好好做到,那他至少该好好看清楚这一切。 眼前的街道还燃烧着尚未扑灭的大火,浓烟滚滚。他踩到一块碎砖,是从一座居民楼的废墟里溢出来的,旁边躺着一个碎裂的相框,里面装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迪迦不知道这家人有没有逃出生天,但他想象到了他们家园被毁而又苦无救星时的恐惧无助。 纠结心头的痛楚更强烈了,让他腿脚泛软。但他是光,不会因任何理由而怯懦退缩,畏于面对什么。 他接着向前走,如同时间的轴迈着永恒不变的步伐沉默转动,很快走到了老人刚刚所指的办公楼。救援队正在喷水扑火,并用担架接连抬出了几具尸体。迪迦忽然眯眼仔细看了看,走近其中一个担架,辨别那年轻人的面孔,然后定在了原地,心头一股凉意。 老太太失去了她的儿子,小女孩也失去了她的父亲。迪迦奥特曼是孩子心中的信仰,是所有人绝望中的火炬,本来他也明明可以…… 迪迦摇了摇头,向前加快脚步。好好走完看遍,把他所辜负的都留在心里,他才能离开。 但这条路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他觉得他走了有一百年那么长,却只是刚走出了受损相对较小的一个街区。更残破厚重的废墟,掩埋了更多尸首的地方,还在前面。 眺望着这座城市的苦难,他的双肩似乎被沉重的岁月压低,心里的窟窿越来越大了,仿佛有把尖锐的锥子在不断往里钻,无边无际的痛趁隙袭来。本来他可以……但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个离群的异类,怎么做都不对。 没什么,没什么。他见过更惨烈,更绝望的景象。只要人心中光芒犹在,他们很快就会在毁灭的荒土上重建家园,希望也会在死亡的废墟上重生,而他将是他们的守护者与引导者。 迪迦握拳支撑住自己,继续向前走。 步入一条商店街的遗留废墟,食品店、药妆店、服装店都埋身于砖瓦中,他余光瞥见了一个鲜艳的物什,他突然顿住脚步。 灰黑的碎石堆上躺着不知被谁遗落或丢弃的迪迦奥特曼软胶玩具。它双拳紧握,仰倒在地,迷惘不解地面向天空。 时间忽然失去了线性的稳定结构,变成一个混乱的环。迪迦眼前的废墟忽变成了超古代宏伟卫城的断壁残垣,碎裂的石柱边仰躺着光之巨人的雕像,是末日的废土上唯一一抹格格不入的亮色。 幽暗的窒息恐怖一点一点增加,迪迦按住自己的脑袋,晕迷错乱。他本来可以战斗,可以拯救人类,让希望之花绽放,他也应该这么做……但是他没有。为什么没有?他不愿再回忆。 迪迦闭了闭眼,平复呼吸,盲目地继续向前走,一望无际的末日景象尽收眼底。 然而熟悉的黑暗气息忽然从废墟中升起,将他包围其中,他遇到了阻拦。 “就知道你在这。”基里艾洛德人挡在他面前,紧紧逼视着他,眉头深锁。“你在干什么?” 迪迦不知道他干嘛要突然出现,愣愣地瞪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重新前进。“只是看看。” 基里艾洛德人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腕,态度强硬:“够了,回去吧。” 迪迦迅速抽回手,惘然目视前方燃烧的街道,恍若一切恐惧和阴郁,一切欲望,一切罪孽,一切悲剧,一切的生和死,尽在其中。 “别挡着我。”他又走了两步。 基里艾洛德人粗暴地从腋下抱住他的身体,把他往反方向拖动,朝后一扔。“你的焦虑和自我怀疑救不了任何人,改变不了任何事。” 迪迦失衡跌倒,又立刻站起来,妄图避开他继续向前。“但我要看看。” 基里艾洛德人眉头一皱,直接把迪迦一拳打倒在地。 “看个屁!”他光火地说,“你只是在折磨自己!” 迪迦踉跄地爬起来,火冒三丈地瞪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讨厌看到你这种样子!”基里艾洛德人暴躁地回答。 迪迦露出厌烦的表情。“那就别看着我。” 他定定凝视着迪迦,咬牙说:“我尝试过。” 迪迦陡然心头一震,呆呆沉默了几秒,然后马上浑身紧绷起来,朝他脸上狠揍了两拳。 “再努力试试。”迪迦冷眼瞥着他,绕过他快速迈步向前,继续走他的苦路。 基里艾洛德人立刻又拽着他的双肩,把他扔回了商店街废墟边。 “你干嘛非要这么对待自己?!” 迪迦站稳身形,愤然又是扬手一击:“你不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基里艾洛德人拦住他的拳头,要求道:“那就解释给我听。” 迪迦挣不脱他的手,别开脸,咬牙低语:“我本来可以救他们。” “你又没有义务!”基里艾洛德人立刻又冒火,手越抓越紧。“非要追究,这件事首先怪人类自己太弱小,要么怪TPC高层不信任你,要么怪胜利队队长逞能不求救,唯独怪不到你头上。” 迪迦充耳不闻,黯然垂首,喃喃自语道:“我应该救他们。” 基里艾洛德人更火大了,恼怒地直翻白眼:“我快被你弄疯了,你真当自己是神?” 迪迦还是没有理会,两眼空茫地呆望前方。“我救不了他们……” “那又怎么样?”基里艾洛德人烦躁地拽着他质问,“好,就算这次怪你,可你救过多少人了?!几百万?几千万?几亿?还不够抵消吗?” 迪迦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猛地抬起头,抽回手,朝他腹部狠揍两下。“对你来说,这只是计算题而已,是吗?”说着,迪迦又用手肘打歪他的脸,在他身上爆发压抑的情绪。“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又被迪迦踢了一脚,基里艾洛德人擦了擦唇边的血,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很好,就是这样。”人身被赤红的邪火包围,恶魔露出了原型,高大魁伟的身影牢牢拦在他面前,将他的视线与身后的末世景象隔开。“冲我来,都冲我来。”他朝迪迦勾勾手。 迪迦注视着他,眼里射出仇恨的,愤怒的利芒,倏然在刺眼如极昼的强光中变为复合型,双腿蹦起,冲他身上狠狠一踢。 基里艾洛德人后退两步,笑容扩大:“干得漂亮,迪迦。” 迪迦又打了他一拳,怒道:“别叫我的名字!” 紧接着,迪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双肩,把他狠狠投摔在地,然后又立刻骑跨到他身上,一手将他按住,另一手反复拳击他的面部。基里艾洛德人不再还击,便平躺在地,任由他发泄。 “你永远不可能明白,不会有感觉!”迪迦凶狠地不断殴打他,面容在痛苦中纠结扭曲。“你压根没有心,没有灵魂!” 基里艾洛德人闷声不响地仰视着他,面不改色,而迪迦越打越激动。 “我憎恶你所有的一切!”迪迦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又一拳捣向他。“你身上没有任何好的部分,你只是个肮脏卑鄙的垃圾,怪物!” 基里艾洛德人仍旧默不作声,双拳却不由自主绷紧,尖利刺痛手心。 迪迦开始颤抖,不愿面对他的目光,手上便凝起光能,更发狠痛揍他。“你根本没有感觉,也不会痛,只会给别人制造痛苦!我不需要你,我不会允许你……” 面部接连传来炽热的痛感,基里艾洛德人闷哼了一声,随手擦擦脸上的伤痕。 “怎么样?”他问迪迦。 迪迦又打了他一拳,不遗余力唤起心底所有憎恨,化为利刃,施加冷酷的攻击。“你早该死!你这没有心的魔鬼!” 基里艾洛德人再不出声,而迪迦不知打了他多少拳,忽然急喘着气,冰冷地一笑。 “这是你的心?”迪迦银白的手按在他闪烁的心灯上。“不,假的,我打赌它没感觉,都不可能痛。” 脆弱部位遭到充满寒意的触碰,基里艾洛德人不由神经紧绷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产生防备意识,迪迦便猛然抬起右手,五指凝结光刃,狠刺入他心脏。 “啊啊啊啊啊——!!” 基里艾洛德人厉声嘶吼,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弓起背,心脏部位鲜血如注。 迪迦倏然间浑身一颤,如梦初醒,狂乱的眼神变得迷茫无措。迪迦惊慌地抽出手,猛地从他身上跳起来,望了望自己手头染满的血,又望了望他血淋淋的可怖伤口,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两步。 “呃……”基里艾洛德人又是一声惨呼,一手撑在地上坐好,一手捂紧自己血淋淋的心口,仿佛受伤的野兽。然后,他缓缓从虚弱中抬起头,愤恨地注视着迪迦。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他忿忿地从喉咙里挤出暗哑破碎的气音。“你要杀了我才开心?!” 迪迦愕然呆望着他,喃喃问:“你为什么不躲?” 基里艾洛德人捂着伤口强行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迪迦面前,鲜血不断向下滴落。 “那你杀啊!”他暴怒地喝道。“杀我啊!报仇啊!” 迪迦惊惧地一颤,又后退了两步,身体在金色的光晕中瑟缩了起来,恢复成人间体,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 紧接着,迪迦猛转过身,像懦夫一样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有无数的理由恨他,也曾经日思夜想要杀了他,却从没想到自己竟真能如此轻而易举刺穿对方的心。 日沉西山,天空中残阳如血,他越跑越快,仿佛时间的大坝在他身后决堤,所有过去的沉痛悲怆的记忆,所有复杂的激狂的情感,正从豁开的裂缝里汹涌而来,掀起惊涛骇浪,咆哮着追逐着他,要将他淹没吞噬。 有一部分昏暗惨痛的经历一直被他刻意忽略,但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浮出脑海:他第一次看到那张恶魔的笑脸,感到远胜于己的力量压迫,内心不由自主地恐惧畏缩……黑暗中残虐无情的伤害侮辱……争锋相对的恶意和冲撞……地堡里唤醒他知觉的复仇的鲜血,那时是他将他从绝境中救了出来,尽管非他所求……一次又一次抵死的火热缠绵,肌肤相触间的颤栗迷醉,静夜中无声的轻怜痛惜…… 跑着跑着,他在断瓦残垣上跌了一跤,又赶忙爬起来,继续夺路狂奔。 天渐渐全黑了,沉入寂静的夜幕,围绕他的死寂破败的城市残骸像幽影盘踞的鬼域,滋生阴影与恐怖,进一步引发心中深藏的创痛忧惧。迪迦愈发惶惶不安,喘不过气来,扶着膝盖歇了一会儿,直接加速奔离了这片封锁区。 到了灯火通明,人烟鼎盛的市区,就像忽从阴曹跨越到人间,迪迦终于冷静下来,吁了口气,在街头缓慢踱步,平复心情。 他口很干,脑袋半边沉沉的发晕,就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纯净水,坐到路边长椅上休息。喝了一口冰水,凉凉的从干涩的喉咙灌进胃里,他感觉好些了,便在那里安静养神,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眼前走过。 “你没事吧?”大古不放心地出声。 “没什么。”迪迦说,但心脏却又开始忐忑不安地跳动。“那家伙……死不了吧?” 大古笑了一下,说:“想让他死才难吧。” 迪迦低着头,暗想道他刚刚还中气十足,的确不像是垂危的样子,何况以他的能力,没有恢复不了的伤。“那倒是。” 大古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很担心吗?” 迪迦又喝了口水,尽量保持镇静。“当然,我担心他死不了。” 大古犹豫了一会儿,说:“如果他没事的话……应该会回家吧?要回那里去看看吗?” 迪迦沉默片刻,把矿泉水瓶盖拧紧,从长椅上站起来。 “好吧,看看他死了没有。” 坐车回到公寓楼下,迪迦脚步一点点慢了下来,迟疑许久才用磁卡启动电梯,心跳随着楼层数上升而不断加快,莫名地胆怯。其实他没必要回来,那个人是死是活,他也都不该关心,只该敬而远之。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僵直了,好一会儿没敢走出去。 大屋里的灯是亮的,说明主人在家。他听到疼痛中的喘气,还有液体灌入杯中时的泠泠声响,然后是瓶子叩击桌面,估计那家伙又在喝酒了。 慌张的感觉起起伏伏,迪迦有一瞬间想马上下楼,但这时再逃跑,实在像个扭捏的胆小鬼,于是他冷静地迈开脚步,走